“谢过道友。”
唐时道过谢,这才走进了照壁后面,一条长长的白玉甬道,头顶悬着七宝琉璃灯,灵光闪烁之间却有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洒向四周。
看得出,这附近有一个防护阵法,这七宝琉璃灯乃是为了探测周围有没有异动的。
走过去之后,便看得到,一排有三个石室,石室外面有石门,雕刻着精美的貔貅图案。
他手按在门上,看着这狰狞的兽图,便想到了貔貅楼。
阁主皇煜有一头灵兽,不,或者说是神兽,便是貔貅,所以开的楼也叫做貔貅楼。商人们个个喜欢貔貅,因为绝对的只进不出。
推开这门,唐时便看到了一个长约一丈五、宽约一丈的空池。
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池底绘制了阵法和花纹,内中有一个图案,在阵法的最中心,像是一把钥匙。左右两边则刻着一些话,都是《道德经》上的。
唐时看了一眼对面,墙壁上突出来一个半圆的石台,他抬手,掌心出现那小塔,便将小塔倒放,尖端朝下,忽然便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什么锁一样。耳边出现了灵光散射出去时候那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风铃的声音,不过下一刻就变成了潺潺的水声。
这一座小塔,便是所有阵法的开端和启动石。
这石室之中,顿时灵光翻涌起来,白光蓝光交错,唐时顿生一种眼花缭乱之感。
脚下那空池之中,阵法忽然旋转起来,在那中心凝聚出无数的风云。
而后,唐时便听到了那水声的扩大。
似乎是从四壁之中流出来的水,带着浅蓝的灵光,本身却有一些乳白,很快充溢满了整个空池。
浓郁而精粹的灵力气息,便这样出现在了唐时的感知之中。
他呼吸了一口,便觉得这灵息顺着他胸腹的脉络流淌到全身去,瞬间便暖融融的。
那感觉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只这样吸一口,也爽快了。
唐时一笑,却将自己外袍脱了,便坐下去泡着。
他早年从东山出来,身体强健不失柔韧,不爱晒太阳,没事儿也不会出自己闭关的地方,修士的皮肤都很好,唐时的便尤其白。
泡进那灵池之中,乳白之中泛着蓝光的液体只轻柔地覆盖了唐时的身体。丝绸一样将他包裹起来。唐时将双臂张开,搭在两边,很是惬意,锁骨也跟着拉开,水汽沾湿他双眸,却让眸中微冷的精光也柔和了一些。
从元婴期,到出窍期,是一个坎。
唐时识海之中盘坐着的那小唐时,只仰着头打了一个呵欠,便被这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灵气给醉倒了。
于是这一刻,唐时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四壁之上到底刻着哪些《道德经》的语句,便已经昏睡了过去。
他已经在元婴后期了,金丹化婴乃是一个飞跃,可元婴到出窍,也是很难突破的。越是到后面,越是困难。毕竟低等级的修士那么多,金字塔顶端的却永远只是少数。
突破的壁垒,将要遇到的心魔,挥之不去的过去,还未预料的将来,一切所知的和未知的困惑,都有可能阻挡他前进的绊脚石。
唐时需要的,不过是在这样合适的时机,解决绊脚石罢了。
而他,此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似乎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又到底要到哪里去,他是那已经开始熟悉的海面上,一只溺水的蚂蚁。
哪里能用蚂蚁这样的词?
他是蝼蚁。
卑微的蝼蚁。
沧海何其浩瀚?他与之相比,微尘亦不如。
然后便是熟悉的船队,他熟悉的诗歌,终于又到了那海岛上。
他曾在上面看到过一块碑,甚至还看到过诗文。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不过是普通的诗文而已。
修炼,乃是要斩断前尘往事的。
这石室之中,无数的灵光奔涌进了唐时的身体。
他的元婴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来,逐渐地与他身体等高,头顶的卐字印,身下坐着的太极丹青印,左手摊开的是虫二宝鉴,右手执着的是风月神笔。
略微有几分墨气,从他眉心之中晕染开来,飘散在空气之中,整个石室中,依旧安静。
被吸收进去的灵气迅速地被灵池补充到池水之中,高度不曾下降。
唐时的身体上,忽然浮现出无数的符文一样的东西。他在那个熟悉而奇怪的梦里,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
碑,诗碑。
这样的沉睡,经历了足足十五天。
外面的人虽然奇怪,却也没进去问。
只是这样的时间,已经长得让人心惊了。
他的梦太长,战斗过的每一场,每一场的每一个细节,他获得所有突破的瞬间,他此生此世的所有感悟,他认识的所有人,这些人说过的话,劝告、鼓励、说教、知心话……太多的太多,像是他重新活过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