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仪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她的确喜欢吃甜食,但林氏就不同了,她不爱吃这么甜的东西,一盘子下去只觉胃里犯恶心,不得不多喝了两盅茶。
她和傅锦仪两个真不是特意为了避暑、为了吃荔枝才过来歇息的。
而是在进徐太后的宫殿之前,这一盘子荔枝可不能带,只能先吞进肚子里。
婆媳二人为此不得不找个偏僻的地方,借故避暑,坐下来一边歇着一边把荔枝吃光。
自然,徐太后早晚会知道陈皇后赏赐了安定侯府一大盘子荔枝的事情,她身为太后,这宫里什么事儿能瞒过她的眼睛?但是,任何消息的传递都会需要一定时间,陈皇后又是谨小慎微、滴水不漏之人,不会允许徐太后那么快知道一切。因此,林氏婆媳两人就能够笃定,徐太后在两个时辰之内是收不到消息的。
这个时间差就足够了。
如此又坐了一会儿,众人身上的汗都消了,只是天上的日头更大了。
傅锦仪急着办正事,看差不多了就拉着林氏上轿子。两人又是一路无话,晃晃悠悠地到了寿康宫时,日头正升在头顶上,从轿子上下来就有头晕目眩之感。
林氏在明觉寺里修行几月,大有进益,身子也强健多了;倒是傅锦仪一病不起,能强撑着进宫已经是拼尽全力,在酷暑的天气里待久了就开始发昏。
进太后寝殿的时候傅锦仪面上是扶着林氏,实则根本是林氏扶着她。
好在两人站得近,边上宫人都不曾发觉异样。
和皇后要早起受嫔妃们拜见不同,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大好,这会儿才刚穿了衣裳起来洗漱。傅锦仪和林氏进来请了安,林氏关切道:“先前听闻太后娘娘病了几日,不知今日可大好了?”
徐太后正对着铜镜挑选发簪,闻言笑道:“有什么病呢,哀家这身子一到了夏日就不愿意动弹,犯懒罢了。”
林氏遂笑道:“臣妇也是畏热之人,今年的酷暑又额外地难熬,这八月份一到,秋老虎可真真是厉害了。太后娘娘这是暑热之症,要多调养着呢!”
太后其实并未生病,只是畏热而已——若真病了,早闹得满京城的贵妇都要来探望侍疾。
徐太后只笑一笑,并不接话。
林氏婆媳二人半晌没敢再说话。
外命妇们进宫拜见太后、皇后是既定的规矩,尤其是身份较高、和皇室还有沾亲带故的血缘的贵妇们,就算没什么事也会时常进来和主子们闲话家常,以表忠诚与恭敬。林氏和傅锦仪两个进来请安,完全是大家惯常的做法,徐太后这会儿也只以为她们两人是来请安的。
三个月都不进宫,在明觉寺里住得乐不思蜀,也该进来表一表诚心了。
徐太后坐着上妆,神色慵懒而散漫。而因着是酷暑时节,除了林氏婆媳,倒也没有更多的人来请安。走一走就一身是汗,大家都很少出门。
傅锦仪等着太后梳好了发髻、将一支红宝石簪子插上了,方才微笑道:“臣妇和婆母在明觉寺里修行多日,正巧前日寺庙里的师父们开净坛法会,取新鲜的荷叶露和时令瓜果酿造了不少清热解暑的香露。臣妇和婆母也跟着学了,亲手制出几瓶子香露来,听闻太后娘娘有暑热之症,便特意进献给太后娘娘。”
明觉寺里的香露和药材一样,是受京城贵族们追捧的。
徐太后微微挑眉,并没有想到这安定侯府的人还会特意进宫给她送东西。
“明觉寺里的香露远近闻名,劳烦你们费心了。”徐太后客套地点了点头。
林氏道:“是自家做的东西,有些粗糙,承蒙太后娘娘不嫌弃。”
“哀家学佛多年,安定侯夫人也是修行之人,佛门中做什么都讲究诚心诚意,只要是你们亲手制出来的香露,自然比旁人送来的要好。”徐太后微笑道,一壁让人去将傅锦仪呈上的香露收起来。
“安定侯太夫人跟着弘安师父修行也有些日子了,不知学出了什么成果?”徐太后随意道。
和林氏一样,徐太后是真心仰慕佛法的。
甚至因为身处权势的巅峰,徐太后比林氏更加相信福运、命数之类虚无缥缈却又无比诱人的东西。
一听林氏婆媳提起明觉寺,徐太后兴致一起,想起林氏还是弘安师父的俗家弟子,正巧自家也仰慕弘安师父,便多嘴问一句。
林氏早等着她问,轻声笑道:“哪里有什么成果,不过是跟在大师父的座下沾一沾福禄,学了些刚正、仁义、慈悲、宽宏的道理……”面上说得谦逊,一壁却口若悬河地将这三个月里跟随弘安师父领悟到的佛法一一讲述给太后听。
旁的林氏不擅长,可谈论起佛道来那可是一套一套地,旁侧徐太后听得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两人谈笑半晌,徐太后竟有些迷了,信手捧了青玉案上放着的一卷《妙法莲华经》,抽了里头一段自个儿有些费解的篇章和林氏讨论。
傅锦仪跟着林氏学了这些天,终于从一窍不通变成了略懂皮毛,倒也能听懂一二。只是她瞧着徐太后沉醉的模样,眼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难怪自家婆母进宫前,信誓旦旦地说自个儿有摆平徐太后的办法……她还真是有这个能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