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萧云天因名声受损,在官场上颇为不顺。就在两个月之前,萧云天在兵部的两个同僚与他不合已久,抓着他名声坏了的把柄,向圣上弹劾他心胸狭隘、排挤异党。话说这两个同僚也是人才,能把萧云天“气量狭小”的恶名上纲上线成了“排挤异党”。这心眼小的人肯定会排挤人呀,这本没什么,无非是个恶名声。但排挤异党的下一句是啥?是拉拢同党啊!
这两个词合在一块,那就是党同伐异喽!圣上最忌讳臣子这样做,看了那两人的奏折后,不论信不信,心里先沉了一下子。此后两日,圣上也没提这一茬,看似是把折子压下了,实际上却开始找些政绩不佳、办事不力等等错处来斥责萧云天。
萧云天也算清醒,立即请他姑姑萧妃帮着吹吹枕头风。萧妃为了这事儿,跑前跑后地哄着圣上,又拿出了那两个同僚此前和萧云天结怨的证据,圣上这才放过了他。只是,虽放过去了,圣上心里却对萧云天记了个号,对萧家这几年的动作也开始警惕起来了。
萧云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除了对他那两个同僚恨得咬牙切齿外,回头自然又把火发到了傅妙仪身上。这件事情传到苗氏耳朵里后,苗氏一个乡野村妇自然不懂朝堂大事,她只知道千错万错都是傅妙仪的错!苗氏心里恨呐,傅妙仪这个女人不说给他们萧家做出了什么功劳,竟还给家里惹出这样的祸,耽搁了萧云天的仕途!
苗氏从村妇变成老太君,她是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的呀!她看似愚蠢无知,却也明白——天大地大,大不过家里男人的官位!她今天享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丈夫和儿子有官爵在身!傅妙仪害了萧云天的仕途,那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苗氏本就狠毒苛刻、平日没事儿还要找事的人,如今真动了大怒,可不得了。前头潘玉儿受家法被毒打还没过两日,苗氏便又对傅妙仪动了家法。她原本想赏傅妙仪二十个板子,只是前头傅妙仪被萧云天打狠了,腰上的旧伤有些严重,郎中说再打的话怕是会伤及性命。苗氏还不想传出打死儿媳的恶名,便想了另一个法子。
那时候正值盛夏时节,她命傅妙仪跪在她院子的门槛外头,两只膝盖下头垫着房顶上揭下来的瓦片。傅妙仪头顶烈日,膝盖上的瓦片既咯得骨头钻心地疼,又被烈日炙烤地炭火一般。傅妙仪就这么跪了两天两夜,在日头底下晕厥了三次,都用冷水泼醒了接着跪。等跪完了,她的两条腿差点废掉,请的郎中说日后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了。
而潘玉儿交出来的中馈,自然也没落到她手里去,苗氏干脆自己拿来管家。寻常大户里都不会是婆婆管家的,这个差事虽然风光,但并不轻松啊,需要劳心劳力。苗氏倒好,她不识字,外头铺子账本看不懂、里头丫鬟月钱不会算,干脆随心所欲,乱来一气。于是,苗氏打理家事两个月,武安侯府外头的铺子庄子都亏了不少。
傅妙仪在侯府受尽了折磨和屈辱,哪里能回娘家?又哪里有心去管谢氏的烂摊子?甚至……苗氏对她动用这么残酷的家法的事情,她都不敢给娘家报信……
这两个月里,膝盖的伤痛日夜折磨她,中馈不知何时能回来,萧云天也待她不好,不准她出佛堂。也就今日要来拜见皇室,不得不带她出来撑场子。
傅妙仪消瘦的模样,自然令傅老夫人心惊。只是前头那一次傅老太太险些摔倒,就是傅妙仪无意间闯的祸,傅老夫人因此宠上了小孙女傅锦仪,对傅妙仪已经不如先前喜爱了。而四周人都是小心谨慎的模样,显然此时不方便说话,她便静默地坐了下来,并未多问一句。
傅老太太不问,其余的人更不敢问。大家一一入座,四周都是或熟悉或陌生的高门贵胄,不免让人心生紧张,无暇旁骛。
武安侯萧云天也站起来朝傅老太太行了礼,苗氏对傅老太太只是点头致意。只是下一瞬,苗氏的目光就定在了正立在傅老太太身边的傅妙仪,一双眸子冷冷地挖了她一眼。
傅妙仪吓得浑身一抖,连忙小步至苗氏跟前。苗氏慵懒地坐着,道:“这明觉寺地方真大,我走得脚疼。”
傅妙仪犹豫了一瞬,随后,她在苗氏跟前跪了下来,开始给她揉脚。
傅家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媳妇在家里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可到了外头,竟也说跪下就跪下了?
而更让她们吃惊的还在后头。
傅妙仪前头双膝受了家法,旧伤未愈,此时跪着给苗氏捏脚简直是又一重酷刑。她疼得满脸惨白,根本就使不上劲,捏了十来下,那苗氏冷道:“早上没吃饭么?”说着一脚踢到了傅妙仪脸上。
傅妙仪一个趔趄,却不敢起来,继续跪着给她用力地捏。
不仅是傅家众人看得惊奇,四周另外几个高门大户也都兴致勃勃地看了过来。有人低低笑道:“这太夫人真够厉害的,在外头也不忘了教训媳妇!”还有人鄙夷道:“太夫人是她的婆母,婆母不高兴,一定是她这媳妇做得不对!听说啊,这武安侯夫人当初是急匆匆地嫁过去的,三书六礼都没走完……估摸是个狐狸精,不讨长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