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花放到棺材下面,上前去看了马良国最后一眼。
有人站了过来,他说:“好久不见。”
“是的。”
“听说……粟栖是醒过来了。”
“是。”
“我能不能……”
“你不能去。”
“我只是……”
我将视线从马良国脸上挪开,再看向董祖城时感觉这人脸上透着同马良国脸上一般的光彩。
死人的脸色。
“当年的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是的,但是……诶,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愧疚。但你同你的妻子到底还是养了我挺多年,而且你和粟栖还是有些亲缘关系的。我感激您们。所以你不能去见他。”
“我就想同他说说话……”
“说什么呢?”我平静回问他,董祖城的视线规避我的追逐。他低下头看自己的鞋面。鞋面擦得很干净,衣服下摆褶皱抻得很平整。这个男人同马良国年纪相差不大,二人互为好友,但他却活得比马良国快活许多。
我接受董祖城对马良国的引荐,我同意董祖城儿子在我公司的就职。
我答应每月给他们一笔钱,我答应给他们养老送终。
我能接受许许多多的事,但不行——“你们不能同粟栖见面。
“你想和他说什么?受害者不会想听到加害人在自己面前忏悔的。”
董祖城的脸色变得僵硬:“诶呀,稼宣呐你就在这方面特别的犟……我当年不就是鬼迷心窍吗?我也是为了大家好。谁知道……”
“我不想知道过去的事了。都过去了。”
“那你来这……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我也、你婶婶也怪想你的。”他拘谨地搓着手,脚小心地往我这儿抬起又放下,脸上拱起了讨好的神色。他这副模样让我熟悉,自从生意渐入正轨以来,他好久都没再出现这副讨生活的卑微模样了。
我说:“你同粟栖是亲戚。”
董祖城像是水上的蚂蚁一下就抓到了稻杆,他的神色变得骄傲起来:“啊是的,我可是和他一个村上的。虽然不一个姓,但硬要说起来,我可是他的外外……外姥爷呢!”
我说:“那你是不是很熟悉他?”
“啊,算是。”董祖城的表情变得犹豫。
“那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我说:“关于粟栖——我叔叔的——过去。”
我为什么不想让粟栖同董祖城接触?
他们有很多理由进行一场迟到多年的沟通。
董祖城的心结已经困扰了他许多年,叔叔需要知道当年事件的真相,婶婶是个吝啬的好人,但至少在物质基础上去后她就会偶尔提起家里还给粟栖留了张“从前的床”。
但我不想让他们有任何的接触,这份抵触在叔叔醒来后就一直盘亘在我心底。
我无法想象出粟栖在面对董祖城一家人后的表情。他会怎样?微笑、犹豫、痛哭,还是诉苦、咒骂,再最后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