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滴落地声音也很清楚。
他们急促喘着气,相互凝视着。
沈秋白胸腹间有一道很清晰的剑痕,伤痕很大,也很深,他握剑的手在剧烈颤抖着。
滴落地鲜血顺着洼坑流淌,混着碎雪和泥土,也分不清是土腥味还是血腥味。
沈秋白显然是比北藏锋伤得更重,那势大力沉的一剑,险些直接要了他的命。
看着眼前的画面,北藏锋忽然有些感怀,他曾经从未想过会面对沈秋白经历这样的画面。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天地气运复苏开始,这个世间渐渐变了模样。
也许天地气运的复苏确实并非上苍对人间的馈赠,而是又一场毁灭,但错的究竟是上苍,还是那些具备野心的人呢?
北藏锋已经不想再打下去。
他肩膀上的责任没有因此减轻,反而变得更沉重。
“认输吧。”北藏锋看着沈秋白,沉声说道:“只要你认输,我便不杀你。”
沈秋白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说道:“我绝不可能认输,或者你认输,我只废你气海,留你一条命。”
纵使落青冥已消失,但对沈秋白的影响依然没有半点减弱,影响也只是外在因素,揭露的是沈秋白的内心,或许他也是在发泄过往挤压的情绪。
他的眼神其实是很复杂的,更有一种决然。
北藏锋心头微震,他默默注视着沈秋白,下一刻,便又举起了巨枝剑。
而沈秋白嘶吼一声,先一步挥剑斩来。
那道剑光很亮。
就像透出暗沉天空的那颗最亮的星辰。
北藏锋绷紧手臂,双手持着巨枝剑,狠狠扫出。
咯嘣一声脆响。
是有剑破碎的声音。
有一截断剑掠上高空,洒着珠珠血迹。
沈秋白保持着出剑的动作。
北藏锋手里的巨枝剑掉落在地,溅起泥土飞射。
第九十章 得亏你还记得我
巨枝剑在地面震颤着。
北藏锋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他抬起沉重地眼皮。
对面是沈秋白僵硬在原地的身影。
他手里握着一把断剑。
咽喉处有血线渐渐变得清晰,继而喷涌而出。
他跪倒在地,耷拉着眼皮,嘴巴轻颤着,似在说着什么话。
北藏锋慢慢靠近他,那很微弱的声音传入耳畔,“我觉得很奇怪,那似乎是我内心里最渴望发出的声音,我从不后悔,因为那才该是真正的我,而不是处处想着伪装自己,但伪装的久了,好像伪装的自己也不赖。”
“可不管是要让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还是打败你这件事情,都该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有其他原因驱使我那么做,这样也好,在临死前能真正做一回自己,没能打败你,倒是很不甘心,下辈子,就轮到我杀你了......”
那微弱的声音渐渐变得不可闻,直到彻底消失。
北藏锋低眸看着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的沈秋白,轻声说道:“你的骄傲是值得的,起码对你自己而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不管那一面是好是坏,但以前的你其实是为陈莫西在活,在为摘星府而活,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哪怕模样再是丑陋,再是狼狈,你也应该是觉得很开心的吧。”
他说不上对沈秋白是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归海断空的死,终归是跟沈秋白有关,他只是觉得此刻的自己很累。
山下有道身影出现。
那是钟溪言。
北藏锋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看着他。
钟溪言望着沈秋白的尸体,轻声说道:“我早该意识到的,老师的想法,他强加于师弟身上的想法,最终肯定会出问题,我只是从没想过,老师偏执到了这种地步,山海清幽的确是受世人仰望且尊崇的,那更像是修行者的圣地,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想要进入的地方,但细细想来,山海清幽与山河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想要看到真正的净土,若世间里没有,那我便亲手去创造,或许我没有那个能力,但起码是我该做也是想做的事情,继续待在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他上前抬起沈秋白的尸体,看向北藏锋,说道:“我违抗了老师的意思,他把我禁足在摘星府,没有杀我,或许是他还把我当成徒弟,又或者他不屑杀我,但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其实很害怕,甚至不知道自己趁着老师疗伤时跑出来究竟要做什么。”
北藏锋淡淡说道:“你其实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你确实很害怕,就算你选择暂时逃避,我也不会说什么,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而活。”
钟溪言怔在原地。
北藏锋拾起了巨枝剑,从他身边走过。
钟溪言回眸看着他,发觉自己真的很懦弱,或许这也是陈莫西瞧不上他的原因,他虽然是摘星府的首席大弟子,但其实也只是挂名而已。
他的心思是很乱的,甚至他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