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乌青剑从手中坠落,在地面颤动不止。
李梦舟双手紧紧抓着刺穿腹部的剑身,生命力流逝的感觉,并不好受。
裴如玉平静的望着少年,心下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原来这少年并不是杀不死的。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伸手扯开了李梦舟的衣袍,看见穿在里面的那件黑蚕甲,他并不识得这种东西,却也能够理解这件看起来单薄的贴身甲胄起着什么样的效果。
“原来你的依靠也只是这件护身甲罢了。”
裴如玉感慨道:“怪不得你多次接触到我的剑,却还能进行反击,倒还真的给了我不小的震撼,甚至因此萌生退意。我不清楚这护身甲是何种材料制成的,如此这般坚固,但终究还是被我破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作势缓缓抽剑。
剑身滑动,割破掌心的刺痛,让得意识有些模糊的李梦舟,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腹部伤口处随之传来的剧痛,也让他猛地精神了一下。
长剑终究是脱离了他的身体。
鲜血便更加如注般的流淌。
他的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摇摇晃晃,每次将要摔倒时,却又很顽固的站直。
裴如玉默默的看着他。
哪怕这里经历了一场血战,却似乎并未被应水镇里的人察觉。
今日的应水镇比往常更加祥和安寂。
或许也是夜深了。
应水镇里本来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行人。
而所谓在夜里最常出没的打更人,也万万不可能出现在这条街上。
因为他们畏惧住在这条街上的人。
畏惧那个叫做裴如玉的上仙。
“意志坚定,目的明确,生命力旺盛,这便是少年啊。但在我曾经见过的少年人中,你可当得上翘楚。”
在少年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那一刻,裴如玉便觉得很轻松,他轻甩了甩长剑上属于李梦舟的血,淡淡的说道:“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却还能坚持站立不倒,若能活下去,当为人杰。”
“只是可惜,在你出现在应水镇上时,便注定会死。不,是在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时,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裴如玉的右手依旧稳稳的握着手中的剑柄,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是少年人杰,那我便也发发善心,不让你这般痛苦的死去,毕竟我不是一个残忍的人,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渐渐死去,是很煎熬的事情,将要死的人会很煎熬,看着的人也会煎熬。所以,我便再送你一程。”
在夜风的呼啸下。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气海内的灵气在涌动,瞬间便游遍了他的全身,汇聚在手中的长剑上,无形的剑气自剑锋上散发着流光溢彩。
手腕轻轻用力,长剑便笔直刺出。
第一百一十章 我看见了一片海
应水镇在大山环绕之中,景色宜人。
镇墙建筑也都是青石构成,仿佛与整座大山合为一体。
镇中与镇外衔接着数条河流,这都是应水百姓的生存之本。
而在某座山头上,能够凭高空而俯瞰整个应水镇的地方,站着一位青袍老人。
说是老人,其实也算不上多老,至少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只有七旬以上的高龄才能勉强看出老态。
青袍老人虽然有些像是刻意的颓废,但脸庞上并没有多少皱纹。
而他不是别人,正是离宫剑院的院长,修行臻至五境的大能,薛忘忧。
“让他以承意下境的修为杀死一位接近巅峰的承意高手,是否有些过了?”
一道清淡的声音并不是很突兀的出现在这座山头上。
至少对于薛忘忧来说,并不突兀,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淡淡的说道:“李梦舟和剑院的每一个弟子都不同,世间存在过许多看不见气海的人,但只有他成功踏入了修行路。”
“他的气海被人所封禁,并非是资质不足才看不见,打破禁制的方法有许多,但目前最适合他的便只有面对致死的绝境,才能凭借无尽的潜力冲破那道禁制。”
出现在薛忘忧身旁的人却是江听雨。
他看着应水镇里的那一幕,轻声说道:“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尝试,弄不好,他会死的。”
薛忘忧沉默了一下,说道:“他是你亲自送来离宫的,想必你比我更加了解他,是因为你觉得他应该学剑,或者是他本来也只愿意学剑,而我离宫剑院便是在姜国唯一能教他学剑的地方。”
“既然身为剑修,便不能有所畏惧,不能因为或许会死,便不去做。”
江听雨说道:“他是你离宫的弟子,如何教导他,自然是你的事情,但你自己也并不能确定,所以这就变成了一场赌博。我把他送来离宫,是希望你能够教导他,而不是让他去死。”
这番话虽然很平淡,但薛忘忧能够听得出来,江听雨有些生气。
他想了想,说道:“李梦舟有很大的可能是不二洞的第七名弟子,若不能确信这一点,你也不会如此关心他。我大约知道一些你跟不二洞存在的渊源,尤其是跟那个人曾经并肩作战的情义。”
“或许李梦舟是那个人留在世间唯一的见证,你想要保护这个少年的心情,我很明白。虽然这是一场赌,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李梦舟变强的道路就会很艰难,甚至可能一辈子也就停留在承意境界。”
“如此一来,他便没有能力活在都城里,区别也只是早死晚死罢了,毕竟你也不可能永远保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