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除了那些历史中的传说人物,她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七品官家里的日子能过成这样。
大齐如今是太平盛世,虢州这地方虽不及江南富庶,但是靠近中原,也是物产丰饶之地,军中历来又是油水丰厚,要是白炳雄也和那些蠹虫一样,只要稍微伸伸手,这日子也不会这样清苦。
这足以说明,白炳雄不管为官如何,于做人上,廉洁清正,的确是值得钦佩的。
白炳雄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种种缘故,只是由衷地从女儿的夸赞里生出满腔自豪:“欢娘,还是你了解为父!”
“是的,我相信这次的事情你并不知情,但是父亲,你现在必须告诉自己,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并且是你指使去做的。而且,要一些非常手段,不知道这个小人,父亲肯不肯当?”
“什么?”
白炳雄被当头泼了一瓢凉水。
他从骨子里认定自己是英雄好汉,怎么能去做小人?
但是转念间,在女儿平静如水的眼神里,他却咬咬牙,重新坐了下来:“虽然小人不堪,但跟全家性命比起来,都算个屁!欢娘你说,我做!”
当日下午,白炳雄就回了军营,按照女儿指示的一一安排布置去了。
性子爽朗心中不藏事儿的白太太坐立不安,满心烦躁。
“欢娘,你说,你爹爹他,能做好吗?”
徐成欢发觉自己居然不忍心看白太太这样,遂拉了她坐下,一边调整力道像是从前讨娘亲威北候夫人开心一样给她揉捏着肩背,一边劝道:“娘亲放心,父亲会做好这件事的。”
白家并没有什么门路,白炳雄做到把总这个位置,以他的性格,他的累累军功,绝不掺假,徐成欢对此深信不疑。
只要他是真的骁勇善战,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第四十章 浪费粮食
一连两天,白炳雄都没再露过面。
白太太干着急,去冯同知家道谢的事儿也撂到一边去了,天天心神不宁地在家等消息。
徐成欢虽然也有担心,但是更多的是担心事情的进展能不能如预期一般顺利,至于白炳雄的安危,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对白炳雄太有信心,还是因为她内里到底不是白家的人,总的来说并没有白太太那样忧心焦虑。
她带着两个乖巧听话的丫鬟,除了安慰陪伴白太太,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趁着白祥欢去了县学读书,堂而皇之地把他的书房翻了个遍,光明正大地顶着天才的名头背书,背了一本又一本。虽然白祥欢书房的藏书量以她挑剔的眼光看来实在是贫瘠,但好歹读书人该有的必读经典还都是有的,这样以后她再说什么也不用担心被人看穿了。
午后,待白太太撑不住去午睡之后,徐成欢又去了白祥欢的书房。
迎春和摇蕙被特别批准进入了大少爷的书房,仰视着满架子的书,鼻端充斥着墨香味儿,两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丫鬟心情是相当激动的,不由得挺直了腰,端端正正地站好,肃穆敬仰的神情堪比没被卖掉的时候在自个家拜祖宗。甚至在她们心中,祖宗也还是比不上读书人金贵的——她们那样的贫家,祖宗也都是不识字的!
徐成欢也不去管两个局促紧张的丫鬟,自个一一从书架子上挑过去,也没挑出一本自己没读过的书。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了书桌前,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几本书翻起来。
第一本,正常,是一本《左传》,第二本,也可以,是一本《孟子》,但是到第三本,就不对劲了。
徐成欢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封皮上明明写着《论语》两个大字,可内里的内容居然是——白祥欢这个不要脸的!
但是,一边腹诽白祥欢不要脸的某人,却是两眼放光,再也没放下手里这本表里不一的书。
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一本萧绍昀严禁她看的,据说是少儿不宜的,情节萎靡污秽的话本子——《莺莺传》!
她随母亲威北候夫人去外祖家庆贺外祖母忠义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时候,请的戏班子唱过一出戏,叫做《西厢记》。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那出戏华丽婉转的唱词,痴痴缠缠的张生和莺莺,让她大为沉醉,后来在闺学里,听梁国公家的两位庶出女儿暗地里讨论过那出戏的出处,据说就是一个叫做《莺莺传》的话本子。
她好奇之下费尽心机,偷偷买了好几次话本子,但不是被萧绍昀逮着,就是被徐成意这个专门跟她作对的庶姐告到父亲和哥哥面前,导致她虽然心心念念,却没正经地读过一次。
如今这话本子却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真真是天意!
徐成欢的脸皮只红了那么一下下,就顺应天意看了起来,趴在书桌上是看得津津有味,口齿生香,如痴如醉。
这一看,就看到了太阳下山。
两个丫鬟站得有些腿酸,但是她们能进书房就了不得了,再辛苦也不敢打扰自己小姐读圣贤书,完全不晓得自家小姐看话本子入了迷早就把她们忘到九霄云外了。
所以白祥欢踏进书房的时候,一看见占领了自个书房的三个女子,刹那间真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反应过来之后,简直是头顶都要冒青烟了,白欢娘这个疯子,怎么配来糟践他的书房?!
“白欢娘,你居然敢擅自进我的书房,你给我立马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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