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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山崖顶上,被赶鸭子上架的正道盟主薛晓、传闻中的美女韩芙蕖、厉端、白云意四人面面相觑。
薛晓早接到了洛澜给他传的消息。他在山海书院后山英雄会上刚刚死鸭子嘴硬说洛澜在灵犀山庄养病,之后就被洛澜当场下跪震了个目瞪口呆。当场被拆穿假话的薛盟主缩头乌龟一般带了手下拍马便走,下定决心绝不和任何人讨论这件事情,却耐不住各色流言像生了脚一样往他耳朵里扎。薛晓不时便在内心痛骂疯子沈锦墨和跟着疯的洛澜这两个混蛋东西一番,但其实说到底,他对洛澜倒更多是担心。那天洛澜是主动下跪不假,确实没有人逼迫他,但洛澜那日使不出武功,薛晓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实在不知道沈锦墨到底疯到个什么程度,也不知道洛澜在天极阁到底被怎样对待,倒有点夙夜难安。
结果洛澜终于给他写信,薛晓几乎是颤着拆开,竟是一封若无其事地要他帮忙调查孤灯祭之事的信函。——他和沈锦墨到底是怎么回事,竟一个字都没有讲!
当然,能主动写信要他帮忙,这本身就说明事情不是最糟。至少那种“武林盟主洛澜被天极阁主沈锦墨废了武功天天锁在榻上做玩物”的传闻大抵不是真的。但到底怎么回事就不能好好跟兄弟说一句?薛晓越想越气,索性带上一些精锐跑来陆安城,下定决心要抓住这两人好好问个清楚。谁知在路上听到一片武器撞击和喊杀声,似乎还有女子大声呼叫的声音。是喊些什么,离得太远了,却也听不太清楚。
薛晓向来觉得名门正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当然之事,连忙带上几个人赶上去,便看到一个身材纤秀的女子穿着一身水红衣裳,正从地上一具还在抽搐的高大尸体里将一把厚背砍刀死命抽出来,带着一篷未干的热血,狠狠向一个褐衣胖子迎头砍过去。一边砍,口中一边大吼:“你们这些混蛋妖魔鬼怪,老子不砍死你们老子就不姓韩!”
这一瞬间,薛晓只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至于女子长什么模样,天色黑得厉害,他反而没看清。心里只觉得,这女子性格真是……率真自然。
那身材纤秀的女子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厚背砍刀狠狠抡过去,几乎将褐衣胖子手中的剑砸到脱手。但敌手有两人,她几乎力有不逮。这时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一边忙着双手挥刀砍人,将一把几乎比她整个人都重的大刀抡得威武雄壮,一边不回头就吼:“快来帮忙啊,这是孤灯教的妖魔鬼怪!”
一听到孤灯教三个字,薛晓心中一凛,连忙拔剑上前。眼神下意识与那女子一对,薛晓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这女子颊边还染着血,头发凌乱不堪,但她……真好看。
直男向来不会用太多字评价女子的外貌,薛晓心里只盘旋往复三个大字: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直男在真好看的异性面前简直连怎么说话都忘了,但好在没忘此时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薛晓的功夫也是沈知远一手教出来的。他在练武上的资质远逊于洛澜和沈锦墨,但在江湖上也算个一流好手,剑法沉稳端凝,再加上带来的几名精锐也都不是庸手,没几招就将一胖一瘦两个孤灯教众制服。这两人见龙堂主已死,自知没有幸理,竟各自咬破口中毒丸,又喃喃地念着什么“以欲燃灯,照我彼世”的怪话,都自尽了。
薛晓刚想问佳人可有伤到,佳人伸手抹了把脸,一把的血染得美玉般的颊边像个花猫一般,她也顾不上,冲着薛晓和几个灵犀山庄的精锐大喊:“有人掉下悬崖了呀!快看看有没有救!”
这就是为何,一根麻绳拉上了厉端和白云意。
这两个人当日在山海书院后山薛晓也是曾见过的,知道是天极阁的人,沈锦墨的手下。按说灵犀山庄与天极阁应该算是敌方,此刻因为洛澜的缘故,化敌为友算不上,但没外人在的时候互不出手也勉强。薛晓本来想凑合着寒暄几句,却见被拉上来的这俩人脸色都差得如丧考妣一般,那身材高大眉目锋利的男子从上来的那一刻开始便目光冷沉沉地一句话没说,而另一个穿着白衣、容颜清俊的青年一被拉上来,便匍匐着跪倒在另个男子面前,额头触着交叠的手背,跪得端正,低声道:“方才云奴出言无状,请主人重重责罚。”
薛晓下意识退了退,总觉得天极阁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旁边终于脱险的真好看的姑娘长出一口气,肃容行礼道:“多谢三位救命之恩,韩芙蕖没齿难忘。”
“啊,不,没什么,举手之劳。”薛晓只觉自己忽然面红耳赤起来,心里想,原来她叫韩芙蕖…哎?这名字好耳熟,在哪里听过的吧。
啊对,洛澜信里确实说有个叫韩芙蕖的姑娘被孤灯教捉了。去年和洛澜议亲又被拒绝了的好像就是她?
现在这么看…洛澜估计不能再和她议亲了吧?
那,是不是…
薛晓思维漫天发散,心里想,最好生两个孩子,先生男孩,再生女孩,哥哥能保护妹妹…
这时,从悬崖下面拽上来的人好像终于想起来了此刻是怎么回事。
厉端抬起头,向薛晓道:“多谢薛盟主救
', ' ')('命之恩。天极阁厉端记下了。”
“啊…没什么。”薛晓这才从天马行空的幻境里把自己拉回来。他比较不擅长被人道谢,此刻被轮番感谢救命之恩,也是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原来你是…”韩芙蕖眨了眨一双明亮的杏眼,“灵犀山庄的…”
“那个…啊,对,我叫薛晓。”在幻想中已经快要把孙子的名字都取好了的薛公子这才意识到佳人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厉端望着脚下匍匐跪着的白云意,只觉心思从没这么乱过。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忽然心想:他至少还活着。
“我说过在外面不必跪的。”厉端把内心的情绪都压抑住,淡淡地道,“今天的事,我们回天极阁后再继续说。”
白云意纤薄的身体轻轻震了一下,低声答了声“是”,站了起来,垂着目不敢去看厉端的脸。
方才他是真的觉得必死无疑,才对厉端说了那种话。身在悬崖绝壁之间,厉端肯跳下来救他,他也不是不承这个情的。而且他也多多少少想着,若放任自己掉下去,厉端功夫比他好得多,他一个人只怕还有一线生机。所以…生死之间,他话也确实说得绝了些。
厉端一向说话算话,在外面只怕就不会再与他提。但回了天极阁后…白云意几乎不敢去想。
厉端是不会弄死他,但一顿够重的鞭子和各色五花八门的刑罚定然逃不了。或许看他这样不听话养不熟,索性继续锁起来做狗,也不用再站起来假装自己还算是人了…但是反正已经做了五年的狗,继续做下去又能怎样呢。
白云意内心翻江倒海,厉端倒是还惦记正事。“我们沈阁主与洛公子去了陆安城潇湘君子庙阻止孤灯祭,我们要去接应,薛盟主是否一起去?”
“当然去!”薛晓看不懂厉端和白云意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提起沈锦墨和洛澜他倒立刻来了精神,“快去快去!哎他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谁知这天极阁的两人此刻都吃错了什么药,两人谁也不再说话,跳上马背一路疾驰而去。
薛晓愣在原地,但一看到身边的韩芙蕖,不知为何又有一点小小的开心,慌忙问:“韩姑娘你没事吧?要不然我先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行!我也去!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可恨…哎呀。”韩芙蕖杏眼圆瞪,脚下却忽然一个趔趄。她纵然还算神经强韧,这十来天也真的是吓狠了,方才几乎把全部的恐惧和压抑都化作了砍人的怒火。方才她腿上被一名孤灯教众的长剑划出一道口子,砍人时心神激荡不觉得疼,此时终于得脱大难,却忽然有点走不动路了。薛晓慌忙伸手去扶,触到女孩纤细的手腕,他心里砰,砰,砰,猛跳了起来。
虽说觉得自己非常有责任照顾这位刚刚劫后余生终于开始后怕的韩姑娘,但薛晓心里也惦记两个据说正身在险境的莫名其妙的兄弟。此刻情况紧急,一行人必得赶紧向陆安城出发。他只得千叮咛万嘱咐地请两个心腹手下好好将韩姑娘送到如意药堂包扎伤口休息,而自己携着几个精锐好手,纵马疾驰,追着厉端和白云意两人向陆安城内的潇湘君子庙一路飞奔。
没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潇湘君子庙的门口。
在夜色掩映下,巍峨高大的庙宇门扉向两边不详地张开,如一张漆黑的巨口。矗立在庙宇两旁的泥塑门神青面獠牙,尤其显得狰狞。庙宇深处,隐隐有武器碰撞的声音和血腥味传来。
几人连忙各持兵刃冲进庙内。没走几步,便见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褐衣人的尸身。
薛晓一马当先向内猛冲,雕梁画柱的庙宇此刻一片狼籍,四处都是一场大战的残破痕迹,甚至有几座高大的钢铁傀儡倒在地上,身着褐色衣物的操控者一身血从操作台上倒挂下来。再一路向庙宇深处行去,兵刃相交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
一把撩开半片残破沾血的杏黄门帘,平日里信徒顶礼膜拜的厅堂便落入眼帘。手持利剑的白衣神明端坐于祭坛之上,四周莹莹的白烛与燃着幽绿火焰的银灯将神明的神情映得带着悲悯。神明座下的蒲团上蜷着一个浑身赤裸、人事不知的青年。
而在那青年之前,沈锦墨一身沾血黑衣,与一个身材高而削瘦的男子战在一起。那瘦削男子身材如同竹竿一般,面容枯瘦,双手执一柄细刃,身法几乎神出鬼没,与沈锦墨堪堪战成平手。
厅堂的另一边,洛澜正一个人匹敌五六个对手。洛澜似乎腿上受了一点轻伤,行动间稍稍有些不自在,但身法依旧敏捷无比,左手刀芒如水,同战数人也并不落下风。
洛澜抬眼见了薛晓和厉端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边矮身躲过了敌手刺来的一剑,顺手还了一刀,一边高声道:“这几个交给你们!”说着脚下步履轻盈,几步间就跳出战团,向沈锦墨那边接应。
与沈锦墨对战的正是孤灯教主荆飞月。他见对方来了几个好手,这两个难缠的对手若此时都来围攻自己,未免危险。当下不再犹豫,借着与沈锦墨一刀对敌之势,身子轻飘飘地向上猛冲,竟有如腾空飞翔一般,突破屋顶,竟毫不犹豫地拔腿
', ' ')('就走。
沈锦墨见敌手逃走,下意识便要去追,却被洛澜一把扯住。
洛澜心里知道,方才这一场生死混战,沈锦墨现在血气上头,也就能勉强分清个敌我。看着那双隐隐染着血气的眼睛就知道,此时根本不能放他一个人走。
偏偏自己腿上又受了点轻伤,没法随他一起追。
洛澜瞄了前来接应的几人一眼。孤灯教那几名护法武功甚好,但薛晓与厉端、白云意再加上几个灵犀山庄来的精锐,此时倒是不用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还是自己手里扯住的这个蠢蠢欲动想继续砍人的祖宗。
于是,当薛晓一剑刺倒一个孤灯教护法,终于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
他,看见,洛澜把沈锦墨拖进怀里,一只手按住沈锦墨的后脑,然后,亲了上去。
“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潇湘君子庙内,萦绕着直男薛晓崩溃的大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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