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生意不好,去河畔赏月了。”他的声音说。
“如此做生意……”她啧啧称奇,挽起衣袖,“我来卖酒。”脚下一绊,被沈策拉住。
沈策以为她会开心自己没摔倒,不料,握着木勺的人,不满皱眉,咕哝着:哥你武功太好,都舍不得陪我摔?
门外,死侍们隐身而去,给郡王留颜面。
沈策趁她往前走,绊她,随即抱她跌到地上,手垫在她脑后。以为顾虑周全了,抱着的她还是疼得出了声。
“碰到何处了?”他要查验。
她轻声笑:“没碰到,骗你的。”
他要抱她起来,她眼神暗了。他心也跟着一静,人亦静止不动。
她的手,摸到他脸旁。
“你每日都夜里回来,是人?还是鬼?”她轻声出心中话,“是鬼,我也不怕,就是想问明白,你何时……就不再回来了?”
沈策见她眼眶红红,静在那。
“从被救上来,我就想这是老天的提点,”她低声说,“让我为你报仇。这些日子,我常想,要在沈家军里招一个入赘婿,如此兵权就不会外落。只是想不好,究竟谁对你更忠心,”她借着酒意,把心里话合盘对沈策的“魂魄”说出,她没有武艺,却懂用兵,只需要找一个挂名的夫婿,留住军权,慢慢蛰伏等报仇雪恨,“我不是要丢你在阴间,你等等我,我把你的仇报了,就来找你。”
前几日,于荣说昭昭白日也常生臆想,问于荣是否喜欢自己,如果成亲的话,可以让他纳妾生子,但不能进自己的闺房。于荣听得冷汗淋漓,急忙来和沈策说。
他听后,心口如压巨石……
淡淡的酒香,萦绕在他脸旁。
眼皮上,她的手抚过:“你接我从武陵郡回来,路过鄱阳湖,是黄昏……”湖畔草原广阔,沈策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放战马饮水。
那是两人“逃命”中唯一放松的时间,黄昏水面上,惊鸿一片。她望着他,见他眼中的惊鸿,只觉得自此逃到天涯海角也好。
她不再说:“你每夜来,我很欢喜。”
他见她的唇,微微张合,胸中隐着一簇野火,她说每个字,都在火上浇油。
他忽问:“昭昭每日三叩,第三叩是什么?”
她如被窥见心事,面颊潮红,醉了都不肯说。
她躺在他怀里,醉如梦,门外远处,隔着一条街外的喧闹灌入耳中。她听得笑,直到属于男人的气息,在她的人中前。
两人呼吸交互,她想,自己大概醉到疯了。
“听说你婉拒过一位先生?”他问。
“心中自有君,是谁?”他再问。
她睫毛微颤了颤。何用识郎君?腰中江临剑,价值倾城金。十五为参领,十七骁骑将,六载至一品,王踞江水畔。
她怕他再问,意欲分他的心,想说,这店里生意差,要多买些酒照顾老板。
却由此想到,这定是梦了,哪个酒家能任由客人在此胡闹。
邻街,欢笑不止。
少女的呼吸声比那些更近。
男人的热息几乎到了唇上,昭昭周身震动……她屏着息。她不知该做什么,回应什么,攥着他的衣衫。沈策看她颤抖的唇,喉咙被烧干了一样,比重伤后渴水更严重。
邻街,有人大叫,郡王的船到了。
阵阵欢呼声中,身下少女的呼吸渐重……他以指腹摩她的唇,她更受刺激,呼吸越发快。稍纵即逝的感觉,她无法目视,在完全不能确信方才碰到的是他的手指,还是……
沈策在她身旁,重重躺下。
他望门外夜空,视野不如鄱阳湖旁的草原和沙漠。他闭眼,想带她去鄱阳湖畔的沙漠,那里是江南塞上,滚烫的沙,昭昭会喜欢光脚踩上去的触感。
黎明前,她被叫醒在卖酒人的躺椅上。
沈策让她不要睡,握她的手,从先秦百家说到汉……天渐亮,和她手相握的男人,在她眼前变得清晰。她起先迷惘,随即如大雾散去。
昭昭握他的手不肯放,他由她握,两人对视笑着,倒真像酒家的小夫妻。
很快,武陵郡以舞扬名的佳人来了柴桑。
她以毕生积蓄置一画舫,只邀文人上船,写诗作画抵酒费。渐传出话,佳人远道而来,为寻沈郎。沈策不理会,佳人便将画卷送到沈宅。
南境女子洒脱,爱慕谁便是爱慕谁,大家乐得见美人配英雄。更何况,唯二擅舞的女子,其一早入宫,其二也只有沈策娶得起。元喜一句句学坊间闲话,她不答,见沈策不提,她便也不提。一日,她去书房,竟见沈策桌上摆着那位佳人的画卷。
“哥,何为谍?”她瞥了一眼画卷,佯问他。
沈策点墨的眸中,是笑意:“军中反间。”
她颔首:“我昨日重读左传,夏朝时就有女谍,也是厉害。”
沈策将画卷随手卷起,放到一旁。
她以为哥哥善谋略,看得穿,不承想,沈策竟在元宵那夜,登了人家的画舫。
从不见外人、管外事的她,怕沈策被美色所误,强行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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