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护士有些懵地看着楚斯年:“可是我听说患者家属态度很蛮横,这样真的好吗?”
“那个老婆婆九十多岁了,又是骨癌晚期,化疗虽然延长了一定的生命,但是却非常痛苦,无异于慢性折磨。既然患者本人明确表示不愿意化疗,我们就应该尊重。”
楚斯年顿了一顿:“患者本位。为我们行医,不仅要救人性命,让病人幸福地生活,也要让他们体面地离开。”
小护士似懂非懂,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楚斯年明白小护士的担忧,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膀,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会给患者家属解释,责任在我,不在你。”
他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小护士放下心来。小护士松了口气,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谢谢楚医生!”
小护士几乎是一蹦一跳走到诊室门口,转身关门、门缝合拢的一瞬,她又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楚斯年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带着眼镜垂眸看病历。他的神情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平淡而专注。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抬起食指关节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足足顿了几秒,才慢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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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班,向来是市一院医生们普遍认为最痛苦的工作之一。明明从天亮忙到天黑,偏偏还不能回家睡个安稳觉,只能在值班室睡沙发,保不齐半夜几点钟就被急症患者敲铃叫醒。运气不好的,一晚上能折腾机会,甚至一晚上都没法合眼。
所以一排上夜班,没有医生不唉声叹气的。
除了楚斯年。
最近这两天,市一院的骨科科室的医生小护士都议论纷纷,因为楚斯年已经主动要求和别人换班,连续值了三个本不属于他的夜班了。
“哎你说楚医生是什么意思?这么积极值夜班,是想好好表现让领导注意吗?”
“瞎说。你看楚医生是那中拍领导马屁的人么?我看,他一定是家里有情况,不想回家罢了。”
“你才是瞎说,楚医生至今还单身,家里能有什么情况。”
“家里没情况,那就是咱们医院有情况。你说楚医生是不是看上哪个一同值班的小护士了,哈哈哈……”
年轻小护士们聚在一起就喜欢扯这些有的没的八卦。只是这一次,护士小何听着听着却突然涨红了脸,拿着个茶叶罐含羞带臊地跑了。
刚跑到走廊拐角,迎面过来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小何刹住步子,小声道:“楚医生。”
楚斯年穿着白大褂,抱着一叠文件,刚查房回来。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小何,有什么事吗?”
“……”小何护士扭捏了一下:“楚医生,我泡了茶,你要不要……”
“哦,不用了,谢谢。”楚斯年满心满眼都是刚刚查房的患者情况,,完全没意识到小何的心思,只一边翻文件一边头也不抬道:
“正好碰到,我就跟你说一声,2号床的病人刚才跟我反映,说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每次给他输液换瓶都不及时。有两次血液都倒流。希望你以后多注意,心思要多放在患者身上,不能再犯这中低级错误。”
小何护士愣在原地,脸刷地如煮熟地螃蟹一般红,突然捂着脸“嘤”地一声羞愧地跑了。
楚斯年:……?
楚斯年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她的背影。
小何怎么这个反应?是他说话的口气太严肃了么?
可他平常不都这么说话的么?
楚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很快就把小何的反常抛到脑后。回到自己的诊室。他要忙的事情太多,根本没工夫琢磨别的。
当然,他也希望有成堆成堆的工作,最好压地他喘不过气,否则一有空闲,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反复思量,反复确认又反复推翻,犹犹豫豫,甚至控制不住某些根本不可能的幻想。
明知不可能,不可以,偏徒增烦恼,何必呢。
忙忙碌碌一整天,光上午坐诊就排了80多个号,里面还不乏看了《亲爱的旅途》慕名而来的狂热小粉丝伪装病患。这些小粉丝可比普通患者难处理多了,一个个无比执着地占用公共资源只为楚斯年的签名,楚斯年简直磨破嘴皮子才把他们一个个送走。
下午又搭了两台小手术,结束时天已经黑透了。楚斯年换下绿色手术服,洗了个澡,精疲力竭地回到诊室,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晚饭时间,楼里的护士不是下班就是去吃饭,喧闹了一天的骨科诊室此刻显得格外安静。楚斯年本来想着看完手头的病历就去吃饭,但是他实在太累,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歪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黑甜的一觉。因为已经接近20个小时没有合眼,楚斯年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以至于温暖的夜风轻轻吹开了诊室的窗户,抚摸着他的额前的黑发,他也没醒。
于是夜风变得有些执着,又轻柔地吹拂着楚斯年修长的后脖颈,和低垂的眼睫。
一下又一下,耐心又温柔。楚斯年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偏了偏头,想避开这阵恼人的夜风,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往哪里躲,这夜风就从哪里吹,怎么也躲不过。
有点热,又有点酥酥的痒。真是太烦闷了。
楚斯年躲不过去,只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