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华想起之前宫睿还说什么都不肯做这个手术，现在一上来竟然要复合麻醉还不加镇定剂，他都觉得不可置信。
到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以至于这世界突然发生了如此的改变。
“爸，没事，就听他的吧。其实这样也好，镇定剂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他既然有勇气不用，那就不用吧。”宫翊朝着宫睿笑了笑，“我相信他的胆量。”
“谁的胆量？”
宫翊挑眉：“我们的胆量。”
“嗯，这我是相信的。”
“我给你勇气，别怕。”
宫睿回以一个笑容，对此他从来不怀疑。
……
“等手术结束后你想吃些什么？”找准位置，下刀。
宫睿撇嘴：“我没得选择啊，不是只能吃些清淡的么。”
“清淡的也分白粥或是杂粮粥，甜粥或是咸粥，白菜或是黄瓜。”再往里切一刀……
“我要咸粥，绝对不要白菜，你懂得。”宫睿顿了顿，“当然，如果里面能加一些肉的话……更好了。”
“如果你对肉量没有要求的话，我想我可以稍稍满足一下你的愿望。”连接上人工心肺机。
宫华把早早储备好的血液引入了人工心肺机。
“虽然没有要求，不过我还是希望越多越好。”宫睿撅嘴叹气，“唉，再说下去我就该饿了。”
“那你可得忍着，现在才刚早上十点，你就算吃也要等到晚上了。”
宫翊不停地和宫睿说着话，手上熟练地操作着。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借此让宫睿放松心情，不要紧张。好在他们是在家里，环境原本就不会太影响心境，所以很好控制。
“我要往你的心脏里注入停搏液，安心睡一会儿吧，很快就帮你恢复心跳和呼吸。”
“唔……好吧。”宫睿顺从地闭上眼睛。
宫翊口罩后面的嘴角微微扬起，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救的是他亲爱的弟弟，还是他自己。
宫翊刚要为宫睿注射停搏液，宫华却拦住了他。
宫翊疑惑地看向宫华。
“不要忘了，你们两兄弟心跳频率几乎可以达到完全相同，现在让他的心脏停跳，我担心你也会受影响。你先在旁边呆着缓缓，这个步骤我来。”
宫翊一愣，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干脆站到旁边拉手去了……呃……握住宫睿的手。
“别怕，哥哥和爸爸都在呢，很快就结束了。”
“嗯。”
宫睿嘴角微扬，而后随着宫华手上的动作渐渐入睡。
宫翊突然心一慌，手抚向自己的胸口。
幸亏他听了老爸的话，要不然……后果似乎有点可怕。
看着宫翊的反应，宫华并没有太惊讶。
“小时候做手术的时候你们两兄弟就是如此默契，我想即便现在你们长大了，这一点还是不会改变，这也就是一开始我没有提出要你亲自为他主刀的原因。不过我想你问题不大吧？还是后面的由我来？”宫华一边说着，一边毫不马虎地处理着手中的事。
宫翊吸气呼气，反复了两次。
“我来吧，现在没事了。之前就和他说好的，我们互相来喂彼此主刀，我可不能食言，不然他要和我讨说法的。”
“好。”两人迅速调换位置，开始进行一项庞大的工程。
“哥？”宫翊再一起醒来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宫翊躺在他的旁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嗯？醒了？”宫翊原本只是在闭目养神，宫睿那边一有动静他就睁开眼睛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胸闷或是呼吸不畅？”
宫睿摇了摇头，眼睛往自己戴着的氧气面罩瞟去。
宫翊了然，帮他把面罩取下。
“我没事，现在几点了。”
“不到两点，刚做完手术不久。”宫翊收拾好东西又躺了下来，“手术很成功，你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嗯。”宫睿皱眉，“我饿了。”
“老爸已经去准备了。”宫翊给宫睿盖了盖被子，“冷么？”
“不冷，我你这个好哥哥在我旁边取暖，怎么可能冷？”
宫翊失笑：“怎么你这次做完手术之后，性子好像都变了？以前这话你可不会说。还是你失忆了？脑子出了问题？”
“心脏手术碍着脑袋什么事？再说了，又没有麻醉，怎么可能失忆。”宫睿嘟囔着，“真没见过你这种人，说好话你竟然还不喜欢听。”
“怎么可能不喜欢听？我太喜欢听了。只是你以前都没说过，现在突然说这种话，我有点惊讶。”
“我看你快变成受虐狂了。”宫睿虚弱地抱怨着。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宫翊又笑了笑，“好了，不管我是不是受虐狂，你现在还是不要多说话，免得到时候身体负荷不了。有什么该注意的事项，你自己应该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吧？那我就不做重复了。”
“嗯。”宫睿想要侧过身子来，但却触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宫翊按住宫睿：“都说了不要乱动，你现在只能平躺着。”
“我知道。”
“知道还乱动？”宫翊瞪了宫睿一眼，“还是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拿过来。”
宫睿摇头：“抱抱。”
“……”
完了，宫翊彻底傻了眼。
如果不是没有给宫睿实施全麻，也没有给他换心脏，他一定以为宫睿不是失忆就是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性格。
这到底是谁啊？
“虚弱中的人精神是脆弱的，你最好把握这个机会，不然我不确定下一次机会是什么时候。”宫睿似笑非笑又有些抱怨地说道。
“当然。”宫翊挑眉，“不过我看你倒不是精神脆弱，你是故意的吧？嗯？”
“你怎么会这么想？”宫睿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因为你明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明知道我看得到吃不着，还故意勾搭我，对吧？”
宫睿撇过头去偷笑，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宫翊哼了哼：“好啊你，竟然想算计我，等你好了之后，看我怎么办了你。”
“等我好了，你又该做手术了。信不信我真的把刀子扔在你身体里不管？”嗯哼，他现在可是把握着生杀大权，极有说话地位。
“你可以试试看。”宫翊抬起身子，把脸凑了过去，蹭了蹭宫睿的鼻子，“看你敢不敢……不，应该是舍不舍得把刀子扔在我身体里。”
“……”
他好像还真的不舍得，呜……
“你刚才找我要抱抱，那我现在就给你吧。”宫翊找了一个不会压到宫睿伤口的位置，抱住他，“怎么样？对于这个拥抱，你还满意吗？”
宫睿吧唧吧唧嘴，一副餍足的模样：“唔……还好。”
“嗯？只是还好？”宫翊的手在宫睿的手臂上来回磨蹭。
“呃……挺好的，很好，非常好……”
为了避免一会儿一不小心两个人擦枪走火，做出什么伤害身心的活动，他还是把态度放低一点吧。反正他刚才已经在嘴上占了不少便宜，也不差这么一句半句。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一直这么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
☆、33°「沉默是金」
“今天，我把峰儿和嫣儿这两个孩子给你带回来了。”老太太的左手牵着嫣儿，右手拉着峰儿，风风火火地进了门，“他们到底是你的孩子，你不自己照顾，留给我们老两口照顾算是怎么回事？你不就是想要找借口拖着，不肯向他们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今天我把他们带来，就是想听听你是怎么解释的。”
张茹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她要被关上十年才能出来，这十年的时间，峰儿和嫣儿就等同没有妈妈。
老太太愈发觉得自己这儿子平时不争气，这个时候却尤其心狠。
好在人家张家没过来找麻烦，要不然她这一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道歉。
唉，还说养儿防老，真可真是要气疯他们的节奏。
“妈，您来之前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两天我很忙，恐怕没办法照顾他们兄妹。”宫华皱着眉头说道。
他们兄妹如果留下来的话，那小睿还怎么休养？上次峰儿不管有意或无意，他确实差点解开小睿手腕的止血带，差点让他陷入危险之中。这次情况不比上次，上次只是检查，这次可是手术，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真要命。
“我来我自己儿子家里，把孙子孙女送过来，这也要提前向你报备？”老太太的音调拉得老高，“那以后是不是我这个做妈的想认儿子，还得事先和你这个好儿子商量商量？”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我这几天太忙，没有时间照顾他们。”宫华转头看向峰儿，“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和妹妹吗？”
峰儿冷漠地瞥了宫华一眼：“如果有妈妈在，那就不会这么麻烦。现在你把妈妈送进了监狱，是不是还想把我们送进孤儿院？之前你说得那么好，你还答应我去学校接我，可是呢？你不但没有做到，还让我连妈妈都见不到。你还是我和嫣儿的爸爸吗？”
嫣儿也很配和地大哭了起来……
宫华被这一阵阵的哭声吵得很烦躁，但那哭的人是他的女儿，他只能蹲下去抱着嫣儿，尽量安慰她，让她别再哭了。
“嫣儿乖，爹地在呢，别哭了啊。”宫华拍着嫣儿的背，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但嫣儿不但没有因此而停下哭声，反而越哭越大声，吵到宫翊都不得不下楼来看看状况。
“爸，这是怎么了？是嫣儿回来了吗？”
“是啊。”宫华叹气，“不知道怎么了，她就开始哭个没完，你过来哄哄她吧。”
“……”
宫翊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平时靠近嫣儿，这丫头就要上演一次惊天动地的嚎叫，现在要是让他去哄嫣儿，别说她不会停下来，她应该会越哭越凶才对。
老太太一见到宫翊，眼神立马变了。
本来她的眼神像是一根针，看哪儿不顺眼就扎哪儿。现在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闪电，恨不得看到宫翊和宫睿就直接劈了他们。
分明都是她的孙子，她就不能公平对待吗？有必要水火不容到这个额地步吗？
她之前还质问过宫华，为什么同样都是他的孩子，待遇却如此不一样。现在再和她的偏心比起来，显然就只是小巫见大巫。宫华再如何最多也只是稍微有些忽略了峰儿和嫣儿罢了，这老太太根本就是怀揣着一颗要灭了他们两兄弟的心。更别说是把他们当成亲孙子了，当成仇敌还差不多。
“呵，今天这是怎么了？今天不用去上班，不用去值班，哪儿都不用去了是吧？”老太太这语气还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听说你们每个月去医院的次数也就那么几次，之前还说什么救死扶伤，我看都是借口吧？一个怀揣着救死扶伤之心的医生，难道不应该天天呆在医院，根本没时间回家吗？瞧瞧你们的爸爸，当初忙起来几乎一两个月都见不着人影，再看看你们，我都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徒有虚名。”
“奶奶，上班时间都是有排表的，爸爸之前忙，那是因为他在各国做研讨，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呢。”宫翊笑着回答。
“我看你们这辈子都到不了那个程度，将来能真正接你们父亲事业的人就只有峰儿一个，你和宫睿两个小杂种也想变成宫家的主人？痴心妄想！”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用拐杖敲击着地面。“你都出现了，那个小杂种呢？不会到现在日上三竿都还没起吧？”
宫翊无奈：“不是的奶奶，他……他今天不太舒服。”
“今天不太舒服？我看他每天都不太舒服，还是知道我来，所以才不舒服的？”
“……”
虽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还是要说……一见到这老太太，他们也确实舒服不起来。
“把他给我叫出来，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不舒服了。”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又敲了敲地面。“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人给我叫出来！”
“妈，您别闹了行吗？”宫华坐在老太太旁边，好声好气地商量着，“小睿今天确实不舒服，您就算想见他，难道就不能等到下次吗？他的身体状况您也清楚，您没必要这么强人所难吧？”
“我强人所难？”老太太的音调又在上扬，“你不是说他是我的孙子吗？那我见见自己的孙子怎么了？奶奶来看他，他想不出来就能不出来？”
“……”都说了这不是他想不想出来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出来。
“奶奶那么想见我啊？”
宫睿在房间里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本来他不想出来的，可是再这样吵下去的话，大概就算他不出来，这老太太也要闯进去了。
索性，他还是自己自动自发自觉地溜达出来吧。不过他现在只能做一些轻微的活动，万一一会儿打起来的话……
“是啊，太想见你了。”只可惜听着语气一点都不像。“哟呵，看来你是真病了，而且病得不清、病入膏肓啊。”
宫睿的嘴角抽了抽，亲爱的奶奶还真是不会说话。
“倒是没有奶奶您说得那么严重。”
“不，你不是都已经严重到过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都不行的程度吗？”
“可是我现在不是过来了么？”宫睿笑了笑也不想再置气，“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太太冷哼一声：“只要不看见你们就不错。”
“……”那你还来？
“你怎么出来了？”宫翊担心地看着宫睿，“感觉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嗯，还好。”
还好他最近身体补得太频繁，所以这点精神还是有的。
“别站着了，先坐吧，小心伤口。”
宫翊护着宫睿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身边，免得峰儿和嫣儿那两个鬼灵精伤了宫睿。
这兄弟友爱的一幕看在老太太的眼里，又是另一番风味。
“宫翊，你这做大哥的倒是真殷勤，竟然能把弟弟照顾得这么周到。我就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了，既然你这么会照顾人，这么会做大哥，那我怎么不见你照顾照顾峰儿和嫣儿呢？还是你不把他们当兄妹？”
老太太现在倒有点黑白不分。
明明是峰儿和嫣儿不肯承认他们是一家人，宫翊也没兴趣去自找麻烦，惹他们不高兴，所以抱着「惹不起就躲」的态度。现在老太太竟然反过来说他不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他倒是想问问，就算他愿意这么想，人家领不领情呢？
“奶奶，其实我也想照顾峰儿和嫣儿，但是他们好像并不喜欢我这个大哥，所以我无能为力。”宫翊实话实说。
“不喜欢你们？那是你们不做些讨喜的事。”老太太冷笑，“瞧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竟然把继母送进了监狱，这是人做出来的事吗？你们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吧？毫无人性，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你照顾他们兄妹，我还担心你会不会故意使坏，欺负他们。”
“既然奶奶您如此不放心你，我就更不敢私自照顾他们了。免得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个什么，您一定会认为是我故意做的。”宫翊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倒让老太太哑口无言。
老太太见自己说不过宫翊，于是转换目标，开始针对宫睿。
“你是不是最大的乐趣就是装病啊？而且装得还真像。也真难得我们一来你就得演一场戏，我要是住在这的话，你是不是就该躲了？”
宫睿笑而不语。
见宫睿没有反应，老太太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继续说道：“你作为峰儿和嫣儿的二哥，也没见你照顾弟弟妹妹。自己天天净顾着享受，你真把自己当成二少爷啊？”
宫睿依旧笑而不语。
沉默是金。
他是在以不变应万变。
敌动，我不动。
敌不动，我还是不动。
他的目的既不是惹是生非，又不是斗嘴，他要养伤，不宜情绪激动。
老太太自己一个巴掌地拍着，迟早会觉得无趣，他要是搀和进去，那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这显然是一个可怕的趋势，绝不能涉及到。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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