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我们喝酒到半酣之时一位厂长却开始来问我了,“冯市长,听说我们上江市的改革首先是从我们国企开始,不知道市里面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我笑着回答道:“这件事情你们应该问姜市长。姜市长才是分管你们的,是吧姜市长?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他们吧。”
姜山安摇头说道:“市里面还没有出台具体的办法呢。不过你们也是,你们可是企业的负责人,这样的事情你们得多思考,多为我们出主意,因为你们才是最了解目前企业问题的人。”
一位厂长说道:“我们现在的困难太多了,我最近还在想呢,干脆去开一个养猪场。我最近算了一笔账:现今螺纹钢的价格平均每公斤不到五块钱,而最便宜的猪肉每公斤已接近二十块了,一公斤钢材价格抵不上四两猪肉。这么好的生意我们干嘛不做?”
我差点将刚刚吃在嘴里的菜给吐了出来,“你开玩笑的是吧?国企的改革应该是技术创新、产业升级。作为国企,你们享有贷款、土地、补贴等政策优势,如果你们将资金用于去买地养猪,与猪农竞争,其行为带有很明显的不公平竞争之嫌。养猪市场是开放的、公平竞争的,国企挟带着国企的优势,与贷款难、买地难、没有补贴的民企和猪农竞争,本身就带有与民争利的味道。而且也会利用自己的国企地位,在今后猪肉的销售上抢占有利渠道,进而部分地垄断当地的猪肉销售,这也会带来不好的社会影响。再次,养猪业处于完全竞争阶段,必然伴随着风险。假设作为外行的你们养猪亏损了,最后谁来买单?如果养猪只是为了解决你们数千职工的吃饭需求,那就是典型的损公肥私、国企利益内部化。我觉得吧,国企要真正转型升级,摆脱困境,还是首先得考虑依靠技术的创新和产业附加值的提升,根本的出路还在于国企的自身改革,提高效率,提升核心竞争力。靠养猪来突围,实在有违国企的社会责任,也不是产业转型升级的良策。”
姜山安点头道:“冯市长说得对。你们千万别去干那些没有经过论证的事情,你们以前干的事情还少了?结果怎么样?银行的贷款就这样没有了。同志哥,你们等吧,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难道还急在这一时?”
那位厂长有些尴尬,“我也就是开开玩笑说的。”
而这时候一位厂长可能是为了帮刚才那个人解除尴尬,他随即就说了另外的一件事情,“听说我们上江市酒厂被卖掉后,买家入场后查账,居然查出有一百多万的小金库。那个买家高兴极了。两位领导,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顿时愕然地去看着姜山安,“姜市长,那家厂真的已经卖掉了?”
他点头,“上次的政府常务会后文市长就给陈书记汇报了,随后就和买家签了合同。小金库的事情是后来才发现的,这件事情我有责任。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到那样一个穷得一塌糊涂的小厂居然会有那么多钱的小金库。更可气的是,他们居然不向我汇报此事。冯市长,你不是去那里做过调研吗?这件事情你也不知道是吧?”
我心里顿时冒火,“我只是去调研,而且我可是......算了,不说这件事情了。我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天下奇闻嘛。对了姜市长,陈书记知道这件事情吗?”
他点头,不过却没有说话。
我心里暗自觉得奇怪:难道陈书记就不再追究此事了?
不过我随即就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那位厂长被双规,所以酒厂在卖给那个私营企业的时候就没有发现这件事情,而且大家都惯性地认为那样困难的一个酒厂不可能会有那样的一笔钱存在的。
这说明政府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工作做得确实太粗糙了。陈市长的心里肯定肯定也很窝火,不过可能他考虑到这毕竟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所以也就放下了。
不过文市长和姜山安在这件事情上做得确实差劲。我心里很是诧异:难道他们真的就那么糊涂?
很可能是他们真的糊涂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来他们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件事情上面。也许这也是文市长和姜山安不敢再与陈书记对着干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我心里似乎有了一种预感:文和姜可能真的会出问题了。要知道,陈书记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忍着,那么他的心里肯定是早就有了下文——既然这两个人出事情是迟早的事,那又何必急在一时?
可是文和姜也许不会这样想,因为刚才姜山安的话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在他的心里,这件事情他仅仅是有些许的责任而已,反正他们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获取任何的好处,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心安理得。
现在看来他们与这几位厂长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那些钱又不是自己的,损失了就算了。
我唯有在心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