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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交锋

从宋会出来,岑慕彬忽然变得很沉默,刚才的好兴致一下子都没了。

知春站在街边东张西望,这地方美则美矣,却荒凉得如同聊斋里的狐宅。

岑慕彬问:“你找什么?”

“出租车。”

她没好意思麻烦宋会的人给自己叫车,那样会让岑慕彬更下不来台。

“这里晚上没有出租车——说好了我送你。”

知春即使不愿上他的车也必须面对现实,她还没胆量走荒街夜路。

“那……麻烦你送我到庆丰广场,那儿可以打到车。”“随你。”

岑慕彬把车开得飞快,仿佛在宣泄怒气,知春拉住手环缩在椅子里,她紧闭双唇,不再打算说一个字。

沉默也是一种力量,像压缩过的空气,充满危险。过了双亭桥,往前再开一公里就是庆丰广场。岑慕彬却忽然减速,车头往右边一转,停在桥下的栈道上。

桥上时不时有车飞驰而过,除此之外,这地方荒无人烟,栈道上也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孤零零地泊着。远处高耸的桥架上,夜火车呼啸而过。

知春明白今晚她找不到任何外援,奇怪的是她本质上并不害怕,她没有起过逃跑的念头,而是更深地缩进椅子,好像她是椅子的一部分。

岑慕彬侧过身,毫不令人意外地向知春伸出手。她往后躲,抗拒,但岑慕彬没有放弃,右手很快控制住知春的后脑勺。他的手力气很大,知春想象他拿手术刀的样子,心里这才微微卷过一丝惊悚。

“为什么?”她低声质问,愤怒且不解。

两张脸靠得很近,岑慕彬认真打量知春面庞上每一方寸,像在搜索同样的解答。

但倏然之间,他已俯首,毫不迟疑地吻住她,像猎人扑向猎物,唇齿如刀,要将知春分解割裂,舔舐她的灵魂。

知春掴了他一巴掌,下手不重,打在他左下额。岑慕彬眼神暗了暗,动作更加凶狠,倾身过来,把她嵌进椅子里,征服性地蹂躏。他的动作狂野放肆,与平时判若两人,让知春想起草原上的猎豹,而自己变成了羚羊,除了挣扎,别无他法。

他说她是芦苇,什么风都刮不倒她。

他至少言中了一半,因为她从未想过屈服。

为了自己的尊严,更为了荣钧的,知春拼命抗争,激吻升级为一场战争,两人不顾体面地互相撕扯,谁也不说话,车内只听得见衣服摩擦的声音,彼此似乎都拼上了蛮力。最后是知春赢了,她咬了岑慕彬,他闷哼一声退开,嘴角带着血迹,野性慢慢从他眼眸中褪却,被一种新的内容替代,知春看不懂,她一直都看不懂岑慕彬,她也无所谓。

岑慕彬用手指抹了下嘴角,低头看看指上染到的血色,又看看知春,像在重新认识面前这个女人。

知春把挡在眼前的乱发拨开,扬起弧线漂亮的脖子,嗓音有些嘶哑,却是高傲的:“送我回家。”

岑慕彬怔了好一会儿,终于什么都没说,转直身子,发动引擎。车子风驰电掣般驶过庆丰广场,停也不停,知春当然没有叫喊,她不再怕他,她掌控了局面。岑慕彬一直送她到住宅楼下。

知春利索地取过自己的包,也不说再见,直接推门下车。

她的左手忽然被岑慕彬抓住,这次他没用太大力气,举止中似有祈求之意,知春连头都没回,用力甩开,径自出去。

知春站在水池边,镇定地洗脸、梳理头发,镜中的女人眼神冷冷的。就在半年前,她还有少女般的神情,天真的目光,和傻白甜的笑容。原来人如此多面,就连自己都无法预料。

是岑慕彬把她性格中的另一面逼了出来。

她伸出手,用湿漉漉的手指沿着镜面上的自己,勾勒出一道弯弯曲曲的轮廓,一个全新的谢知春。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她睡不着,神经依然亢奋。

她关了灯,在床上发呆。室内还是很亮,她转头,恍然发觉窗帘没拉。她跳下床,赤足走到窗边,完全是随意性地往楼下扫了一眼。

那辆雪白的沃尔沃在夜色中显得特别醒目,它静静地停泊在楼下,好像一只耐心守候羊群的狼。

知春抓在窗帘上的手顿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来,咬紧下唇,仰头,抬手,用力将两片窗帘拉上。

知春从别的病友那里为荣钧借来一副不锈钢可伸缩型的撑架,荣钧便兴致勃勃在病房里练起了走路。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床边到窗前,不到三米的距离,他花了十多分钟,每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缓慢且吃力。知春瞧在眼里都替他觉得疼,每次看他似乎要跌倒,知春便慌忙扑过去,但荣钧不让她帮忙,坚持自己走,知春只能站在窗边紧张兮兮看着他。

终于,荣钧走到了她面前,脑门和后背都湿漉漉的,他对知春咧嘴一笑,口气喜悦而骄傲:“知春,我又能走了。”

泪水一下子冲入眼眶,知春使劲忍住,用微笑鼓励荣钧,又取来毛巾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累不累?”

“有点,不过值得。”

知春抱住丈夫,心中充满欣慰,最绝望最艰辛的一段日子终于过去了。

荣钧埋首在她发际,两人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你换洗发水了?”“嗯——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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