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见那湖阔如云河,延绵十里,心中便知朝中将新军营建在此处之意了。
元修在山坡上坐了下来,望湖不语,暮青也坐了下来,问:“近乡情怯?”
他哪是带她出来察看新军营的,分明是想散散心。
“嗯,是有些。”元修笑了笑,十年未归家,如今离家三十里,见着家中老管家才恍惚想起儿时,那时陶伯正当壮年,一晃眼,故人已生华发。
爹娘姑姑,是否也已老了?
在边关时,他可以借着战事忙,不去想家中,如今盛京在望,明日便要见爹娘,才知归心似箭,才知近乡情怯。
急切、怯意,想起陶伯临走时的话又觉得烦闷,诸多心思一股脑儿揉在心里,不知如何排解。军中将领都是些粗汉,他若说近乡情怯,定要被笑话,只觉在她身边是最自在的。
“我倒是盼着明日早来,恨不得此时就归京。”暮青转头望向盛京的方向。
山遮了巍巍帝都,只望得见雪林枯枝云烧天。
“想着给你爹报仇?”元修蹙眉问,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的心情他理解,只是此案扑朔迷离,要查她的杀父仇人,先要查柳妃,柳妃之死似与姑姑有关,他只望一杯毒酒赐死她爹的人不要是姑姑,“此案涉及皇室朝官,怕不那么容易查,回了盛京……我帮你!”
暮青点了点头,两人再没说话,只并肩看那湖光山色,红霞照雪,待夕阳落入山后天色暗了下来便下了山去。
元修在暮青帐中用了晚饭,明日还朝,四更便起,用过晚饭元修便回大帐歇着了。
但这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暮青睡不着,半夜出了帐去。
六月爹故去,如今年末,半年时日,她终于到了盛京。
暮青披着大氅,目望盛京城,却见前头有人行来。
军营里升着火把,火光如繁星,来人一身都尉军袍,相貌俊秀,气度如剑,锋锐割人。
暮青微怔,数月不见,从军时骄傲毛躁的小子倒真像个将军了。
自暮青去了大漠,与章同就没再见过,分明在同一军营,却各自有事忙,今夜撞见,章同一时怔住难行,只知深望着暮青,直到身后跟着的一队新兵给暮青见礼,他才反应过来,皱眉道:“夜深天凉,不在帐中待着,出来吹什么冷风?明日还朝受封,激动得睡不着?”
数月未见,再见她,挤兑她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暮青看了眼章同身后的兵,道:“今夜是你带人巡营?”
新军刚到西北时,章同还是陌长,手下领着百人的兵,如今已升了都尉,领兵两千五百。都尉无需夜里巡营,他却依旧做着这些军中低级将领做的事。
这些日子虽未见,韩其初却与暮青说起过章同。
她在地宫里的那段日子,西北军与五胡战事不断,新军小规模的参与过战事,章同跟着老熊在外围诱敌,助大军打过几回胜仗,因作战勇猛,元修回来后围剿狄部,曾命他领一小支新军半路袭截偷到乌那作乱的狄军,章同杀了那狄军将领,立了军功,回来便升了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