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田三儿的事,是经过润笔的。他的身世什么的,是真的,但是街头偶遇是假的。那田三儿,是田或家的族亲,田或娶了李家女之后,提过田三儿的事。”
“田三儿就是案发的那段时日,来了银楼。一开始只是试一下,搭把手,夜里还做打更人。后来银楼的东家,见生意确实有起色,方才让他正经的留了下来。”
“这附近的几家铺子,都是老字号了,一二十年没有改过,是以都是知根知底的。”
周羡皱了皱眉头,“所以,你认为,比起那个捕头,田三儿的嫌疑更大一些?”
池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一直不明白,杀人便杀人,为何非要在他们的面前,放上一盏热茶。非得是热茶配点心,凶手在执着什么?”
“他返回凶案现场添水,除了增加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外,并没有任何的作用,完全是多余的。可偏生,每每破解这种连环杀人案的关键,都在这所谓多余的事情上。”
“既然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一般人都不会做。可凶手做了,说明这件事于他而言,是有意义的,是他的执念,他的情绪,也有可能,是他异于常人的习惯。”
“像这种扮演神的凶手,就像我们在永州的时候,查的那个仵作连环杀人案,还有京城割头案一样,凶手其实都有很强烈的表达欲望。”
“他用一种惨烈的方式,来让自己籍籍无名的一生,变得万众瞩目。”
周羡点了点头,池时说的这两个案子,他都跟着经历过了。虽然能够想凶手所想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但是池时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们没有证据,而且,虽然田三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那个东家,也不是没有杀人的条件。是以你想要趁着如今天还亮,去查证更多的事情。”周羡认真的说道。
“譬如凶案发生的时候,捕快是否有不在场的证明,田三儿那天夜里,是否在打更?”
“凶手对于死者十分的了解,现在有了嫌疑人,可以去查他们同捕快,还有田三儿之间是否有往来?”
“若是谁同三名死者都相关,那他便是凶手无疑。但即便是这样,也很难有确切的证据。”
周羡说着,将手放在了马车壁上,“我们先离开,然后等到夜里,那田三儿单独出来,再试上他一试,便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凶了!”
池时赞赏的对着周羡竖起了大拇指,“你倒是像我肚子里的虫似的,要不然,怎么我想的事情,全都被你说中了。”
第三三七章 整崩溃了
田三儿擦了擦最后的一只茶盏,确保了杯上每一株兰花的花蕊,都是朝着正东再往南偏离十五度角的位置,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腼腆地将手在身前的白色围裙上擦了擦,见那围裙擦了之后,还是一尘不染的,满意的将围裙取了下来,挂在了一角。
然后方才吹了灯,从后院朝着前头走,穿过银楼,便出门了。
今日负责锁门的小伙计打了呵欠,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烦地道,“田叔,下回你早些好不啦?这夫人小姐的,夜里头也不会出来买金,店里早早都打烊了的,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田三儿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明日我替你锁门。”
见小伙计不动,他又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角碎银子来,递给了那小伙计,“今儿个来了个富贵客人,给你打酒喝。”
这银角子虽然小,但架不住是银不是铜啊,小伙计一下子乐开了花,他忙不迭的接了过来,便往自己兜里塞,“还是田叔你厉害,那楼上的客人,就是大方。这就不好意思了。”
田三儿憨厚的笑了笑,“没事,我一个吃饱全家不饿,那我便先回去了,你锁好门窗。”
小伙计点了点头,挑了灯笼替他照亮了台阶,见他走远了,方才啐了一道,骂道,“傻缺!”
田三儿耳朵动了动,将双手都放到了身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忽明忽暗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那一根根的鱼尾纹,像是被刻画过了一遍,重新打上了阴影。
田三儿回过头去,远远的看了那银楼竖起的尖角,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颤抖的手。
他看着,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唉”,田三儿轻叹了一声,转回身去,突然觉得脑门一阵剧痛,一股子热流顺着鼻梁流了下来,流进了他的嘴中,这种人血的腥味,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等他回过神来,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田三儿是疼醒的,他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朝着四周看了看,待视线清晰了,瞳孔猛的一缩。这里是一个凉亭,他的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他被人脱得干干净净的,关键的部位,用几块绿油油的布裹着。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动弹不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只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下人,我没有钱的!”
“而且,而且我那银楼的东家,他是做捕快的!他很看重我!你们再这样,我要喊人了”,田三儿说着,大声嚷嚷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有两个黑衣人,蒙着脸,只露出两双黑溜溜的眼睛,正蹲在地上,拿着笔吭哧吭哧的画着。
听到他这话,周羡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叫呀,喊破喉咙都没有人听得见。就这破亭子,人烟罕至的,大半夜的,谁会来啊!正好我愁闷得慌,就当是听小曲儿了!”
池时闻言,哼了一声,她一把抓起地上一块烂布巾子,不耐烦的走到了田三儿跟前,恶狠狠的往他嘴中一塞。
田三儿只觉得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味道,瞬间冲上了头,这股子臭味,像是一双一年未洗的裹脚布,泡进了泔水桶里,还打上了一个坏掉的臭鸡蛋,他干呕的一声,差点儿没有撅过去!
脏,太脏了。
田三儿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你不是说杀人有意思么?我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这个糟老头子,一身皮皱皱的,丑得要命,直接捅死了扔到江里喂鱼不好,让他这么聒噪,吵得我想把他的舌头割了。”
“杀人就杀人,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干嘛要学别人杀人。也不知道哪里的傻缺,这般矫情,还要把尸体打扮成妖怪!”
池时说着,看也没有看那田三儿,走到了周羡跟前,“你画的这是什么茶叶?看上去像是青虫儿似的,谁会把这玩意,顶在脑袋上!”
周羡嘿嘿的又胡乱画了几笔,走到了田三儿面前,将他刚画好的布条,挂在了田三儿头上,“你莫要恼嘛,杀人有什么意思?杀人了叫别人背锅,那才有意思。”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十几年前,京城出了个连环杀手,连续四个晚上,在凉亭里头杀人。他就是这样干的,得给人打扮打扮,再在桌子上,放一杯茶,还有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