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拿起一根香,伸了进去,那红彤彤的心,就冒起了烟来。
这塔不是塔,是个香炉;心也不是心,是一块香料,所以程非才叫她点烟。
见周羡疑惑不解,池时说道,“这东西,同麻沸散差不离的,只是麻沸散麻的是人,而镇玲珑麻的是毒。他能够让毒素沉寂,不会过于活跃而在你们身体里横冲直撞。”
“将你毒死。有了这个,师兄给你扎针,成功的可能性就要高很多了。”
周羡吸了吸鼻子,屋子里的药味混合着那烟儿,逐渐的变成了一股子臭鸡蛋的味道……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呕吐声……
周羡再一回头,发现程非同池时师兄弟二人,已经不知道何时,往自己的鼻子里塞了两个布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进去,都是大老爷们的,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师弟都有!”程非堵着鼻子,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周羡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还有布吗?”
池时眨了眨眼睛,“有你也不能用!活着闻臭鸡蛋味儿,还是死了自己变臭,你自己个选罢!”
周羡无奈的点了点头,脱掉了衣衫,朝着那盆子做去。
刚一进去,便是一声闷哼,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守在院子门口的常康,听到声音,想要冲进来,却被久乐给拦住了。
“师兄,没事吧?”池时问道。
程非皱了皱眉头,“没事,从阎王殿里抢人,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可能的!这算什么,我还没有告诉你呢,这水泡了,嘿嘿,等你这小美人好了,他的腿得绿一个月!”
第二六九章 周羡回忆
池时一听,淡定接道,“不过是腿绿一个月。只要救得命回,别说腿了,便是倒立盆中泡头,让脑袋绿一个月,那又算得了什么?”
程非惊叹的看了一眼池时,摸了摸下巴,“师弟果真聪慧,倒立着泡头这种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日后若是治疗头疾,咱们将草药熬化捣碎,然后用布包着,热敷头上……”
他越说眼睛越亮,若非周羡又吐出了一口黑血,他能够立马撇下屋子里所有的人,现在就去熬上一贴,将自己的整个头包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
“师兄,差不多了。腿绿得跟青蛙皮似的了。”池时说道。
程非回过神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一把抓过一旁的一个长长的木匣子,嘭的一声,打了开来。
坐在盆中的周羡咬紧了牙关,他不能叫嚷出声,若是哭哭啼啼哼哼唧唧的,便是日后治好了,池时也要笑他一辈子的。
这样的疼,他也不是头一回经历,能够忍住的。
那绿油油的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像是有人在用刀子,从他的脚开始,一路沿着骨头往上头刮一般,不用手摸,他能够知道,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是豆大的汗珠子。
他用余光一瞟,瞟见了池时的衣角,再扭过一点,却瞧见那程非,拿出了一根长针!
那长针竟是有平日郎中常用的两倍长有余,周羡喉头一动,闭上了眼睛。
“我要开始扎针了,你是习武之人,切记自己护好心脉。瞧不出来,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儿,竟是一条硬汉,我以前也给人逼过毒,一个个的,疼得鬼哭狼嚎的!”
程非说着,对着周羡的背便扎了下去,他扎了三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喝道:“师弟!”
池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对上了程非的背,程非身子一颤,拿出了那木箱子里最粗的一根针,猛扎下去。
周羡又是一声闷哼,那盆先前还绿油油的水,现在变黑漆漆的,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腥臭之气。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他知晓,他身体的里的毒血正顺着银针汩汩流出……
奇怪的是,明明很累,但是他的脑子却是活跃得很。
好似小时候有些记不清楚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清明了一般。那时候父皇还在,母后却是早早的没有了。他那日刚刚起身,窗外有好多鸟鸣声,是一个春日的早晨。
张太后那会儿还是张皇后,她穿着一件十分的素净的袍子,笑得和蔼可亲,自打元皇后去世之后,张氏除了封后大典那日之外,几乎没有穿过鲜艳的颜色。
因为这个,年幼的他曾经对她还有过那么一段时日的亲近。
毕竟,他没有母亲,而别的人,都有母亲。
他以为张氏是母亲的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会愿意给他做母亲的。
张氏给他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大梁几乎人人都会讲。乃是他的父亲如何突破家中的重重阻挠,迎娶了他母亲的故事。帝后深情,周渊一落地,陛下便口头允了他为太子。
他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父亲,今日是母亲的生辰。”
周羡想着,他那会儿年纪太小,这一段原本都不记得了,可现如今,连父亲当时的表情,他仿佛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他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然后抬起衣袖重重地拂在了他的脸上。
他在地上滚了三滚,撞在了花园的假山上,喉头一甜,吐出了三口血。
父亲却是看也没有看他,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年幼的周羡躺在地上,春日的地面还很凉,天空中的小鸟仿佛什么愁绪都不知晓似的,欢快的叫嚷着。周羡在想,兴许鸟儿是愁得叫喳喳,可人却不懂装懂,非要说它无忧无虑。
不过是觉得,自己连一只鸟都不如罢了。
“阿羡,阿羡。”周羡睁大了眼睛,一滴水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这是周渊的眼泪。周渊很容易就哭,养的鸟儿死了,猫儿秃了了,狗子跑了,他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