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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76节(1 / 1)

你能快要咽气的时候,再说心里话吗?

这下好了吧,没死成,陷入了尴尬之地不说,小命还丢了。

“结果祖母求了太医来,将二叔从阎王殿里又救了回来。打那之后,家中的气氛就怪怪的。二叔剿匪不力,反倒受了伤,被陛下责令闭门思过。”

“他那会儿时常喝得醉醺醺的,祖母怕家中横生事端,将母亲关了禁闭,美其名曰避暑,让她住到了偏僻的水榭里去。我那会儿大概四五岁,离不得母亲。”

“那日中午,好大的太阳。我记得是个端午,母亲还给我包了粽子,沾着白糖吃,格外的香甜。因为天气热,用完午食就歇晌了。我当时就睡在母亲主屋旁边的侧屋里。”

第一五零章目击证人

不光是池时十分吃惊,就连陆锦也一脸茫然,“你是说,案发的时候,你在现场?陶家的仆妇呢?”

陶熏叹了口气,“有一个姓钱的妈妈,是我的乳母。还有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白芍,在那里近身伺候。她们都是目击证人。”

“母亲待下人十分的宽和,那日是端午,她让下人们都歇了,回家去团节,湘楚之地的人,尤其看重这个节日。水榭里,只留了白芍同钱妈妈。”

“也是因为这个,府上的人,都怪母亲。说二叔闯进来欲行不轨,都是因为母亲把人支开了,故意……”陶熏说着,紧了紧手。

池时皱了皱眉头,“垃圾话就不必说了,继续说案子。”

“垃圾话么?”陶熏哑然失笑,接着说了起来,“当时钱妈妈在屋子里给我打扇,白芍关了门之后,坐在厨房里剥莲蓬。二叔喝了很多酒,直接闯了进来……”

“就是这里了……”说话间,陶熏已经领着池时同陆锦进了水榭。

应该是因为陶远死在了这里,水榭年久失修,走在上头,老旧的木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池时放眼看去,这屋子里搁着一张很大的月亮床,床的栏杆上,雕了细密的莲花。

床榻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铺,想来带血的东西,都已经被烧掉了。

她想着,朝右看了过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侧室,圆形的拱门上头,镶嵌着褪了色的碧纱。侧室很小,只放了一张小小的床。

床边放着一把三角圆凳,和一个靠墙的半圆形小桌。

“我睡得很沉,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事后钱妈妈说,她当时在打着盹儿,被母亲的尖叫声吵醒了,一出去之后,吓了一大跳,二叔穿着中衣,上了榻。”

“母亲奋力的将他推开,手中拿着自己的发簪,手发着抖。”

“钱妈妈还上去拽了二叔,可二叔是习武之人,力大如牛,将她掀翻在地,钱妈妈没有办法,便冲出门去叫人了,她出门的时候,同样遇到了被尖叫人闹过来的白芍。”

“钱妈妈上主院去叫人之后,白芍进来了。她说……”

池时皱了皱眉头,“白芍指认你母亲用发簪戳了你二叔?”

陶熏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她说她亲眼瞧见的,母亲挥舞着发簪,不小心扎中了二叔,她披头散发的,脸上全是血,然后冲着跑出去了。”

“她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母亲出去的时候,还撞了她一下。她都没有出去追。她扭过头去,再看榻上,二叔便已经一动不动了,床榻上都是血。”

“白芍走过去,探了二叔的鼻息。当时他已经没有气了,簪子整个都扎进了胸膛里。”

池时皱了皱眉头,她深深地看了陶熏一眼,“那么你呢?当时动静应该很大吧,连在小厨房里的白芍,都过来了。你一直睡着,没有醒过来么?”

陶熏脸色微变,他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陆锦,说道,“我也看见了。”

陆锦脑子一嗡,“哥哥你说什么?舅父亲口对我说的,说母亲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她根本就没有杀死二叔。二叔闯进来之后,她便跑掉了。”

“挣扎之间,发簪掉了,她跑了出去。因为怕被人瞧见说闲话,所以悄悄的梳了头,整好了衣衫,方才回去的。阿娘不可能撒谎的,她说没有杀,就是没有杀!”

陶熏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相信阿娘,也相信你。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不是说,池仵作是这个天下最聪明的人,就没有他想不明白的事情么?”

“所以,我必须把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毫无隐瞒。”

陆锦也跟着点了点头,他看向了池时,“没错,阿时就是最厉害的人!你若是有所隐瞒,到时候你的证言,都变得不可信了。假话说多了,就没有人相信你的真话了。”

“我看见了”,陶熏又一次说道,“钱妈妈走了之后,我才醒过来的。我当时找鞋子,找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母亲冲出去,撞到了白芍。”

“我刚睡醒,有些不清晰,只注意看到了母亲的绣花鞋。那上头绣着的是粽子,是搬到水榭来之后,母亲特意为端午节准备的。我也有一双。”

“我那时候喜欢兔子,是以母亲就绣了兔子推粽子的图案,我们两人一人一双。母亲是那种,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还能够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人。”

“她那会儿时常同我说,熏儿,愁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你若是日日愁眉苦脸,那便虚度光阴了。”

“然后就如同白芍所言,她上去探了二叔的鼻息,见到他死了。便冲过来捂住了我的眼睛,把我抱了出去,我们刚到院子里,父亲他们便全都来了。”

“再过不一会儿,母亲就又回来了。”

池时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床榻,又盯着那褪了色的碧纱门看了又看。

她抬起手来,指了指那门,“当时你是站在纱门外头,还是里头看的呢?”

陶熏有些疑惑,“是站在里头的。我那会儿年纪小,自己推不开那个门。”

说话间,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

案发的时候,是端午节,大家都在家中;如今是快过年节,所有人都休沐了,自然也都在家中。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撑着拐杖的中年男子,他生得一把极其好看的山羊胡子,目带凶光,一看便十分的严肃。他的太阳穴微微隆起,是个颇为厉害的练家子。

在他的身侧,站着三个几乎生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的男子。

池时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陶熏同陆锦。

便是她见多识广,满腹经纶,此刻也只想用一句我靠来抒发心情!

这陶家人的脸都是复制粘贴的么?她觉得自己现在一下子看到了六个陆锦!

现在的陛下,不懂什么叫排面啊!若换做是她,便让这六人拱卫左右,拉出去一溜,人家不都得说,好家伙!什么叫拉风!

她思绪乱飞,那头的拐杖男已经怒气匆匆的骂出了声,“池仵作最近风头无二,可你虽然靠着楚王的大树,也没有随便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

第一五一章骨相奇差

“我二弟乃是得了急症病故的,根本就不是被人所杀。便是楚王殿下拿了清白印来,也站不住脚!你这叫做私闯民宅!不过是一个无品无级的小仵作,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池时看了看拐杖男陶立,又看了看陆锦,不管看多久,都让人觉得十分神奇。

她啧啧了两声,惊讶的看向了陶立,“您来了之后,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嗓门这么大,的确只有叫嚣两个字,配得上您了。”

“有谁在您跟前说,您弟弟是被人杀害的么?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池时不才,祖祖辈辈都是做仵作的,最擅长的便是断案,您给说说,我一定让那些质疑您的人,心服口服。”

“毕竟一个人只能死一回,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也只有一个解释,某些人便是天天祈祷,日日洗脑,他也不会变的,不是么?”

池时说着,站到了陶立身边,认真的说道,“您站直了。”

陶立脸上满是怒容,身子却是下意识的一紧,站直了去,他的腿有疾,这么一拉扯,疼得抽抽起来。

池时皱了皱眉头,陶立生得颇高。她便是站在男子当中,都不算矮个儿了,可陶立硬是比她高出了一个头,那身材是相当的魁梧。

“您比我高了一个头,腿却同我差不多长。您的弟弟,也是这样么?”池时说着,又旁若无人的伸出手来,比了比陶立从肩膀到心口的距离。

陶立自觉被冒犯,伸出没有拄着拐杖手朝着池时劈将过来,一旁的陶熏瞧见大惊失色,就想冲过来救池时,却见池时稳稳的抓住了陶立袭来的手,纹丝不动。

她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老妇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肖了母亲,幸亏陆锦这一点没有传到。不然几十年后,这世间又要多一具丑陋的骨架了。”

“您的弟弟,也同您一样吗?”池时又问道。

陶立一头雾水,“胡搅蛮缠!胡搅蛮缠……”

他说着,额头冒出了汗珠子,声音渐渐地小了起来,他有些惊骇的看着池时。第一次劈过去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用力。

池家他是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但是池时背靠楚王府,他怎么着也得给她三分颜面,她能握住只能说有几分功夫底子在;可池时实在是太过放肆,他没有忍住,使出了八成功力。

可池时不光是踉跄都没有踉跄一下,甚至于,他感觉自己再不加把劲,就要被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掀翻在地!

她才多大的年纪?这还是人么?这简直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野牛犊子!

陶立这般想着,却是猛的松了手,“是!”

陶立盯着池时看了又看,倒是憋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你有这般本事,还做什么仵作?不如去考个武举,或者说,我可以给你写举荐信。你若是当个武将,一定可以大有作为。”

池时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大冬天的,陶立身上汗津津的,连带着她的手,都觉得有些酸腻起来,不擦实在是难过。

“嗯,之前有人觉得我做御史,大有可为。没有办法,千里马太过出众,任谁瞧见了,都觉得自己是伯乐。”

“这么说来,我看着血衣,倒是弄错了。你们陶家人的骨相实在是太差,身材乃是五五分,应该继承了这位老太太。这么一看,之前那件血衣就很有问题。”

池时说着,从久乐那里接过了他递来的血衣,这是陶熏给的,里头还有凶器一根簪子。

她将那血衣一展开,直接对比在了陶立身上,然后伸出手去,按在了陶立的心脏上,“你感觉到了么?你的心在砰砰砰的跳。你是武将,不习惯人按在你致命的地方,所以心跳得厉害。”

“这件血衣,你应该认得……你看看这个洞,在哪里……”

陶立脸色大变,他的身子猛的一震,惊骇的看向了池时,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艰难的问道,“什么?你什么意思?”

池时将血衣收了起来,“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你上过战场,杀过人,应该知晓,若是用簪子扎进心脏,那是一击毙命。可是呢,若是没有扎中……”

“你的武功不凡,我同很多人打过架,你在其中,算得上是上成。若是你弟弟也同一样,身形魁梧,有武艺傍身,那就一根簪子,可扎不死他。”

习武之人,刀剑无眼,受伤那是家常便饭。

“就算被扎成了刺猬,只要没有扎到致命的地方,那就不容易死,要不江湖上,怎么有三刀六洞的说法。你被箭扎了,只要没有喂毒,那就不会死。”

“刚才你也瞧见了,簪子并没有扎到心脏,陶远很有可能不是被簪子扎死的。”

池时说着,看着一脸震惊的陶家人,走到了陶熏的面前,“就算他是被簪子扎死的,那凶手也未必就是陆眉。因为三个目击了陆眉杀人的证人,都没有瞧见陆眉的脸,不是么?”

“陶熏你说,你瞧见了母亲披头散发的跑出去,那会儿你个子矮,站在碧纱橱里,往外看,看见了她脚上穿着的绣花鞋。”

“你母亲被武艺高强的小叔子欺负,好不容易逃脱,哪里有那等功夫,还仔细的穿好了绣花鞋?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后来陶家人都来了现场之后,你母亲跑了回来,她的脚上,可还穿着绣着粽子的鞋?”

陶熏一愣,他那会儿年纪小,当时也没有注意看,有些记不清了。

想着池时都说到关键之处,但凡他当时细心一些,就能为母亲洗刷冤屈了,陶熏懊恼的捶了捶头,“我……”

他的一句“我不知道”还没有说出口,陶立已经神色复杂的开了口,“她不是穿的那双鞋。陆……陆眉她跑回来的时候,没有穿鞋。”

“她虽然也是武将家的女儿,却在习武方面,没有什么天分。学了那么多年,也只练了一点皮毛而已,当时我以为她是杀死阿弟的凶手,过去打她。”

“她抬脚就踹我,我记得,她没有穿鞋。”

第一五二章你设的局

陶立说着,有些恍惚。

他以为自己是个粗人,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的,可是时隔这么久,当时陆眉踹在他身上的触感,都仿佛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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