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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第42节(1 / 1)

池时眼睛一亮,“卷宗在哪里,还不快些拿来!”

“放到公子屋里了,好大一箱呢。”

池时立马站了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一旁的屋子行去。

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她依然记得,他的屋子在哪里。

久乐将屋子布置得很好,虚目已经在床边站着了,池时瞧着,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一把揭开了箱子,认真一瞧,里头放着整整齐齐的十七个卷宗,这是连刚刚发生的朱三案,也补充进来了。

池时想着,拿出了一张大纸,蘸了蘸墨,在纸的一角,写上了杀人签三个大字。

刚一落笔,她又立马站起了身来,唤来了久乐,“你明日,去寻人打听打听,那柳亦卿常请人喝酒的地方,都是哪些酒楼。”

“像这种买卖人,虽然成日吃喝,但多半都有固定的喜好,直接按月结钱。杀人签的事情,官府一直瞒着。这么大的案子,我竟然从未听闻过。”

“可是柳亦卿不但知晓,而且还被人下了暗示,必须完成杀人签。这很不偶然。”

第七十九章开棺验尸

池时在炭火上烤了烤手,又用帕子擦拭了一下,方才从箱子里,抽出了第一个卷宗。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笔出色的楷书字。誊抄者的字写得极其的工整,像是印刷刻出来的一般。

杀人签的第一名死者,名叫贾凯,是一个秀才。

卷中写得十分的清楚,贾秀才的尸体,是在京城一个名叫绿荫巷的地方,被早起去买菜的蔡婆子发现的。当时他整个人被冻成了冰雕,靠着墙坐着,手中握着一本书。

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谁恶作剧,做了一个假人。因为他浑身酒气,又三名同窗佐证,就在他的那一晚,他们几个一起从酒楼出来,贾秀才喝醉了,走路歪歪撇撇的,一出门就摔了一跤。

是以一开始,并没有人把这个案子,当做是凶杀案。

毕竟天寒地冻的,每年像这般被冻死的酒鬼、乞丐,总有那么几个。直到有人注意到了那本《杀人书》。贾凯死的时候,手中握着的书,刚好翻到了中间页。

上头便记载了他的详细死法。凶手将其迷晕之后,放置在雪地,以酒浇之,将其冻成冰雕。冻死者常有,仵作定不会严查,是以乃是杀人之良策,是为第十二签,上上签。

池时翻阅着,眉头紧皱。

“凶手以为自己的是什么?神明么?”

杀了人,又将自己的杀人手法公之于众,简直就是变态。通常而言,像这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多少都是有问题的,他们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自然也不会觉得,猎杀人类有什么问题。

池时想着,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嘴唇轻颤,到底又将手给缩了回去。

有人说过,她同那些杀人凶手一样,没有心。

池时翻过一页,上头记载了当时的推官发现了杀人书之后,继续探查,可查遍了贾凯身边所有的人,都没有查出任何一个有杀人动机的人。

这贾凯虽然家境贫寒,但是为人和善,几乎没有什么脾气,同人大小声都没有,更加不用说得罪什么人了。最后没有办法,这个案子无疾而终,成了一桩悬案。

只不过,当时在贾凯死的附近,有一个文心庙,据说里头供奉的菩萨,乃是文曲星公。很多学子都去那里求签。就在案发三个月后,庙里的人大清扫,准备迎接新年的时候。

在庙中假山的石头缝里,发现了被人插进去的一支杀人签。上头的签文,同杀人书上的十二签,完全一致。

……

等池时看完整个箱笼的卷宗时,东方已经鱼肚发白了。

落了这么多日的雪,今日可算是放了晴。池时揉了揉眼睛,吹灭了烛火,拿起了一块雪白的缎子,开始了每日例行的事,给虚目擦骨头上的灰……

等她擦完,久乐正好端了铜盆进来让她洗漱,又摆上了朝食。

池时的朝食很简单,一般都是一碗白米粥,然后再配上一碟子辣萝卜,外加一个胡饼子。

“公子,瑛公子一大早便出去了,他说春闱在即,寻了个静谧之处温书,便不同公子一道儿用朝食了。三公子来过了,说马车已经备好了,等公子用完朝食,便去盛平。”

“我想着公子今日去不得楚王府,早上去给常康报了个信,省得楚王有事相寻,找不到您。”

池时咬了一口饼子,点了点头,久乐办事,她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公子昨夜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叫咱们在京城酒楼的曲掌柜去办了,若是有了眉目,曲掌柜会给信。”

“嗯,你也趁热吃罢。然后背上箱子,咱们去盛平。罐罐也去,若是那捞起来的尸体不是张小年,那我们需要罐罐去找到真正的张小年。”

……

朱三死的那个客栈,就是在盛平县。

池时昨日刚离开,今日便又回到了这里。张小年的坟地,在一个小山坡上,旁边挨着还立着一座坟,上面写着张大林,看那墓地的年头,应该是张小年的父亲。

“那条河,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么?”池时站在山坡上,抬手一指,在不远处,有一条不算很宽的小河,上面已经结了冰,有几个孩子,将椅子放倒在地上,当做冰车,推来滑去。

看上去热闹无比,在河边搭着一个草棚,那里人声鼎沸的,密密麻麻的围了许多人。

张小年的母亲钱氏,擦了擦眼泪,清了清嗓子,“贵……贵人……就是那条河,我们小年……不……池仵作说,那个可能不是我们小年……就是那个孩子,就是在那条河里被人发现的,飘起来了……”

“那条河,就叫盛平河,住在河边的人,都在里头挑水喝。有时候到了饥荒年,这里的人,全靠河中的鱼虾勉强活着。”

池时眯了眯眼睛,“那个草棚,是一直都有的么?”

钱氏踮了踮脚,点了点头,“一直都有的。是附近的善人盖的,夏日过路的人,能够去遮个阴,下雨了能去躲个雨,冬日能够进去避个风。”

“前几日雪下得太大,有些人的房子压垮了。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县城里的善人,轮流在那里摆善棚,会给孩子们御寒的衣服;给大家一口热粥。”

“盛平县一直很太平,善人很多;盛平河边,常有人垂钓,小年水性又好,是以我对他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十分的放心,可我没想到……都怪我。”

她说着,哭了起来。

池时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强硬的塞到了钱氏手中,“你把眼睛哭瞎了,连张小年的坟都瞧不见了。”

她说着,一个转身,朝着坟边行去。

对于挖坟之事,久乐已经十分熟练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同池平二人,将张小年的棺木刨了出来。

“都让开,让我来罢。”池时说着,走到了棺木边,抬手就朝着那棺材盖子拍去。

“住手!住手!池平你这是做什么?张小年案已经了结了,是谁让你哄骗张小年的母亲,说这不是那孩子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揭人伤疤!”

池时抬眸望去,来的是一个留着白色山羊胡子的老头,那老头注意到了池时,又是一惊,骂道,“你给我住手!这案子,岂是你们想翻就能翻的?”

池时低下头去,一巴掌拍在了棺材上。

第八十章骸骨身份

池时这拍棺材的本事,乃是在实战中练出来的。

久乐还记得,头一回拍的时候,来了个天女散花,那九根钉子都不听话,直接像是发簪一般,戳进了在场九个人的发髻里,差点儿没有将人吓瘫。

那会儿池时还是小嫩娃儿,陆锦将自己买零嘴儿吃的银子,分成了十分,九分替池时去道了歉,剩下的一份给池时道了歉……

小祖宗,下回可别拍了行吗?兜底朝天了。

时隔多年,如今池时拍出来的棺材钉,那像是生了眼睛似的,指哪里打哪里。

那山羊胡子老头一嚷嚷,就只瞧见一堆利器朝着他飞了过来,他顿时大骇,拔腿就往后退,可那九根棺材钉,嗖嗖的钉在了地上,围着他绕了一个圈儿。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除了久乐,其他的人,都像是看鬼一样,看着蹲在棺材边的池时。

池平长大了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行三,池时行九,他这么多年,简直全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都是手……怎么能是云泥之别?

那山羊胡子老头,后知后觉的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嚷嚷道,“你这是谋杀!你这是谋杀!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光天化日之下,竟是要杀人不成?”

池时抬起眸来,瞪了他一眼,口中吐出了两个字,“聒噪。”

“我要想杀人,你还能喘气?那钉子可扎到了你的衣角?碰都没有碰到你。哪里来的糟老头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是要讹人不成?”

“这棺材里躺着的可是你?那里站着的可是你娘?我瞧着张夫人年纪轻轻,不需要你这种七老八十的孝子贤孙。”

“既不是你,我开人棺材,干卿何事?”

山羊胡子老头双目圆睁,指了指池时,气急败坏的看向了池平,“你这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我起来。池平,你连仵作都不是,不过是个给我打下手的。

张小年就是失足落水死的,这事情铁板钉钉,已经上报了朝廷,你如此做派,要将我这个仵作,置于何地?要将县太爷,至于何地?”

池平低下了头去,他的手紧了紧,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显然来人就是这盛平县的仵作,池平的顶头上司。

“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坟地么?还问什么至于何地?”池时见池平像个鹌鹑,摇了摇头。伸手一揭,将那棺材盖子揭开了了。

“在下池时,来听你今世之苦。”

“池时?”那山羊胡子老仵作扭过头去,惊讶的看了过去,“同楚王一道儿,查明朱三案的池时?”

池时没有理会他,接过久乐递过来的手套,又戴了一个缝的布口罩,趴了下去。

他一看,皱了皱眉头,“你说对了,这里头的骸骨,的确不是张小年。”

池平一惊,快速的跑了过去,“你怎么知道不是张小年,你只看一眼。”

“因为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女童的骸骨,那自然不可能是张小年。你一个仵作,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么?”池时说着看向了那个老仵作,目光如炬。

池时说着,又瞥了一眼池平。

池平一个激灵,脸红到了耳根子那儿,他咬了咬嘴唇,狠了心豁出去了,问道,“怎……怎么看的?”

“男女骸骨,有三个明显的区别。这最能让人分辨的,乃是盆骨。小娘子要生产,因此盆腔处圆如桶,且内壁比较光滑。而男子的相对要狭窄一些。”

“虽然这里头的骨头是小童。但即便是小童,男女盆骨的不同,也见了雏形。再看头骨,男子的眼窝比较深大,眉骨吐出,下颌角一般也比女子的要更宽一些。”

“第三是骨的重量”,池时说着,拿起头骨,在手中掂量了一二,“这一点,只有有经验的老仵作,能够掂得出来。男子的骸骨,一般要比女子的重上两成。”

池时说着,将那骸骨小心的放到了池平的手中,让他感受一二,又认真的指了指自己所说的地方,“很明显,这里头躺着的是一个纤细的小姑娘。”

池平轻轻地将头骨又放回了棺材里,扭过头去,看向了呆愣愣的站在远处的钱氏,“张夫人,小年会水,怎会失足溺亡?事实证明,我想的没有错。”

他说着,骄傲的仰起了头,“这是池时,我们池家这一辈,最厉害的仵作。我池平虽然不济,可是我们池家的的确确是仵作世家,我九弟就是最好的证明。”

池时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被棺材中的骸骨吸引了。

“死者的手脚骨,都有过骨裂,然后愈合的痕迹……”池时说着,皱了皱眉头,“要不就是长期被人殴打,要不……有可能是玩杂耍卖艺之人。”

盛平离京城一步之遥,生活在这里的人,有许多可以进京讨生活的方法。池时还记得,小的时候,到了上元节,池祝会肩着她,出去看灯会。

那里有很多玩杂耍的人,都是半大得孩子,顶着碗翻跟斗的,比比皆是,多半都是生得有几分好看的小女孩儿。

“应该是八九岁的年纪,同张小年差不离。头骨完好无损,生前并没有遭受过重击,这里没有致命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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