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说着,朝着门口走去,大声嚷嚷道:“咱们现在去找阮英的母亲,找到那条蛇。”
周羡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窗外,池时说话虽然带毒,但却非那种粗鲁的大喊大叫之人。
门开了,池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朝着老族长家的方向行去。待到一个拐角处,她压低了声音,比了个手势,“久乐在暗处盯着。我一,你二,常康三。凶手还会再杀人。”
周羡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站在原地的池时,竖起了耳朵,冬日的北风,吹得她的头毛飞起。
她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来。她白净的胳膊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道红痕。
周羡这个人,就像是适才的那个背影一样,藏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功夫,在她之上。
她想着,将袖子放了下来,朝着第一个死者庹菊家中行去。
而潇洒离开的周羡,走了一半路,回头一看,见确实看不到池时的背影了,方才踮起脚,在原地跳了几下。
池时那厮,果真是待自己狠,待别人更狠。他的脚趾头,都要被踩掉了!
第六十一章野人出没
在阮家庄的东头,一个老者焦急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他的头发花白,一张脸通红通红的,竟像是喝醉了似的。
“老头子,你别在院子里晃悠了,要不去寻那个姓池的仵作吧?我娘家有个侄女,就嫁去祐海了,她同我说过,说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就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抓不到的凶手。”
“更厉害的是,他武功特别高……一拳就能够把石头打碎。好家伙,那比牛的力气都大啊!简直就是牛王,你去他身边待着,就算有凶手来,他也能把凶手给打跑了。”
“老头子,你犟了一辈子了,就听我一句劝吧!”
那老头一听,顿时恼了,嚷嚷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知道什么?管好你自己个!我……我……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搁这院子里站着,就不信有人,还能把我吊起来,挂到壁上去!你跟个鬼似的,站在我后头做什么,赶紧回屋子里去,一会儿伢儿醒了,又该闹了。”
池时蹲在树上,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这老头子,正是第一个死者庹菊的公爹,当初把关娘带回来的三人之一。
若当真没有做亏心事,这会儿就不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是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了。
“咕咕,咕咕……”
池时听着这声音,立即警觉了起来。这会儿,怎么会有鸽子的叫声。
“咕咕,咕咕……”
之前还在院子里烦躁不安,踱着步子的老头子,听到这声音,突然顿了顿脚,走到了篱笆门前,他把手搭在门上,犹疑了片刻,到底拉开了门,头也不回的朝着夜色中扎去。
池时脚轻点地,悄悄地跟了上去,那老头子走得飞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一口枯井旁。这枯井在一个破败的院子中央。
这院子是个土屋,房梁已经塌了下来,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枯井的旁边,种着一棵已经半枯不死的老树。
他四下的张望了一下,像是在寻什么人,“长亭,长亭,你在哪?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寻那个姓池的。他一个奶娃娃,毛都没有长齐,当真有用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只被他的声音惊吓到,慌忙逃窜的野猫。
“长亭?”老头又唤了一声……
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的手中,举着一块大石头,奋力地猛砸下去……
蹲在树上的池时瞧着,心中一喜,手中的石头果断的弹出,一把打在那老头子的肚子上。老头腹部剧痛,弯下腰去。
那黑影手中的石头已经出手,咣的一下,砸在了他的屁股上。
“啊!”老头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那砸人的黑影见状,也不恋战,拔腿就跑
池时呵呵了两声,从树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朝着那黑影奔去,因为有了周羡的以身试毒,池时从一开始,便使出了全力,像是一匹狂奔的野马一般,猛追了过去。
令她惊讶的是,那黑影宛若跳蚤一般,一路狂奔,竟然比她满不了几分。
她脸色一变,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朝着那人的膝盖窝打去,“一击即中!”
只听得嘭的一声,那黑影朝前一扑,趴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被击中的那条腿,像是断掉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就在他挣扎的瞬间,池时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她二话不说,一脚踩在了黑影的背上,从他的腰间,取下麻绳,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的。然后蹲了下去,扯起那人的裤子。
“池九!你在做什么!”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呵斥声。
池时头也不抬,在那膝盖窝里一抠,扣出了一个大子儿,“在抠钱,没有看到吗?我的一文钱,岂能便宜了他?”
周羡耳根子一红,他险些以为池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他拉扯旁人也就罢了,要知道他周羡,可是堂堂楚王殿下,在那京师第一,是多少人的如意郎君。若是池时有断袖之癖,瞧中了他,那他岂不是引狼入室?
好在,这个人,压根儿就没有开窍。
也是,一个搂着骷髅人睡的人,能分得出什么美丑来!
周羡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龌龊又高大,池时压根儿就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臭小子。
他想着,补偿性的搂住了池时的肩膀,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元宝来,塞到了他的手中,“看把你抠搜的。”
池时看都没有看那金元宝,死死的盯着周羡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手灼烧出一个洞来。
周羡有些讪讪的收了回来,不自在的说道,“你看什么?咱们难道不算兄弟么?”
池时收回了恋恋不舍的视线,“你的骨头真的很好看,下回若是虚目的手坏了,我就照着你的手骨,给他装一个。”
周羡一个激灵,觉得自己身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兄弟!大可不必!
“而且,我觉得我爹,大概生不出来你这种一直笑的儿子来。他嫌笑起来太累。”
池时说着,一把将地上的那人提溜了起来。
闻讯而来的周羡,将手中的灯笼提高了些,对着那人的脸照了过去。
那人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被池时捆得严严实实的,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这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生的十分的白净,鼻梁高高的。可一眼看去,你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宛若野兽一般的锐利的眼睛。
即便被抓住了,他的眼神里,也看不到半点的畏惧,只有熊熊的战意。
池时想到了一个词,困兽之斗。
“你的目的不是为了给关娘子伸冤么?既然如此,你何须挣扎?就应该站到人前,让所有人都知晓,他们的恶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偿命。”
少年听着周羡的话,目光炯炯的看向了他,“杀人偿命,他们杀了我阿娘,所以该死。”
池时一惊,同周羡对视了一眼。
阿娘?
张春明明同他们说,关娘子早产,一尸两命……那么,这个孩子,当真是关娘子的儿子,还是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第六十二章关氏旧案
“救我!救我!我不能动了!”
一阵呼救声,打断了少年的话,他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激动起来,扭转头去,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那边有人?”周羡问道。
“有吗?不知道。”池时淡淡地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村中的人闻讯赶来,朝着那头奔了过去。
池时伸出手来,推了那少年一把,“你叫什么名字?”
“关曳。”
……
等到村中人聚集到祠堂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亮了。今日依旧没有太阳,是个阴濛濛的天。
池时扯了一把凳子,坐在了人群中央,嚣张的翘起了二郎腿。
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却像是旁若无人似的,看向关曳,“庹菊,张棠,阮英,阮族长,都是你杀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关曳愤怒的注视着周遭的村民们,一字一顿道,“他们该死!”
他还想说更多,却像是有满腔悲愤堵在心口,说不出来,他期盼的在人群中寻找了起来,待看到一个局促的女人,顿时停住了目光,“姨。”
那女人轻叹了一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走到了关曳身边,踮起脚尖,轻轻的摸了摸关曳的头,关曳呜呜地,发出了像是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声。
“他的确是关娘子的儿子。当年关娘子死后,孩子一生下来,便是个没气的。公爹叫我把他拿去后山埋了。那这孩子命不该绝,我都挖好了坑,把土浇在他身上了,他却一口气转了过来,哭出了声。”
这女人池时认得,正是阮英的母亲。
“老大媳妇儿,你在上头浑说什么,赶紧给我下来,我们阮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吼,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子,跺了跺脚,冲上来,就想将阮英的母亲抓回来。
她刚冲到一半儿,就瞧见池时的一条腿,横在了路中间,“我在问她话,没有问你话。”
那老婆子的拐杖高高举起,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阮英的母亲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又接着说了起来。
“我于心不忍,孩子还活着,怎么可以就这么把他给埋了。便悄悄地瞒着众人,将他养在了后山上。我是阮家买来的童养媳,娘家不在本地,举目无亲。”
“那会儿,阮家也管束我很严,只让我在村中行走。可这孩子,是万万不能回村的,他一回来,就得死。于是我就把他养在了后山上,给他取名,叫做关曳。”
阮家庄的人,主要靠种田为生,山上多虫蛇,鲜少有人会往山上去。
“孩子为何不能抱回来养?关娘子富裕,她死了之后,应该留下了不少钱财。”
阮英的母亲手轻轻一颤,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众人,她扭过头去,又朝着村口看过去,那地方有一个影壁,她的女儿,自愿被吊死在那里。
她看完,说回了视线,眼神坚定的说道,“因为就在十八年,我公爹,还有庹菊同张棠的公爹一起,谋财害命,杀死了关娘子。”
祠堂的小院里,一片哗然,所有的村民,都议论纷纷起来。
“这不可能,族长是个好人!”
“可若不是真的,关娘子的儿子为什么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