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他们被奴仆们强行唤醒,迷迷糊糊之中,听奴仆们说,是姑爷回来了,他们本还在疑惑,一个姑爷回来了,何故要强行将他们唤起来,这就是山庄的待客之道吗?可听闻这位姑爷在进山庄时在山门发现了尸首,他们皆沉默了。
那尸首并非旁人,而是昨日与林一打斗的李镖头。
与此同时,李夫人也失踪了。
客院中人被奴仆们引进正厅,陈鸣之高座于厅上,面色沉重,他身旁坐着一位同样人高马大,但却一身戾气的男子,他着一身乌,一张粗矿粗糙的脸写满风霜,但却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压制之意,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陈妍正俏丽地坐在他身旁,顾怜英心中有了数,这位定是奴仆们口中所说的,青禾山庄姑爷、青禾镖局总镖头,柳成。
见人到齐了,柳成中气十足地问道,“听闻昨夜客院很是热闹啊,可否同我讲讲?”
“柳成,不得无礼。”陈鸣之沉着脸,“他们都是来探望父亲的客人。”
“客人?”柳成冷笑一声,“我可没见过客人会在我山庄里舞枪弄棒打打杀杀的!尸体都挂到山门了,还有个为客之道?”
他豁然起身,走到抱剑在侧的林一面前,瞪着他,“是你杀了李镖头吧?”
林一挑眉,“柳姑爷此言何意?”
整个山庄都知道,他是陈庄主请回来主持大局的,然而柳成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他再道,“李镖头夫妇可只同你动过手,也只有你才有那个本事杀了他们!”
哗啦一声,柳成腰间的长刀突然出鞘,抵在了林一的脖子上。
第40章
“柳姑爷,息怒啊!”严主簿突然站了出来,“如今咱们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林大侠杀了李镖头夫妇啊,更何况,李夫人如今下落不明,咱们可不能这么快便下定论啊。”
“你当我青禾山庄是衙门吗?”柳成咬牙切齿,“我说是他杀的便是他杀的!”
严主簿道,“柳姑爷有所不知,在场的人中,便有一位是衙门中人,青禾山庄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定人罪的地方,若是柳姑爷真想要定林大侠的罪,交给衙门中人可不是更合适?”
“衙门中人?”柳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一个主簿还想断案?”
“不是不是。”严主簿道,“我只是个小小主簿,哪里能断得了案?能断案抓人的便是那位莫捕快!他可是原临汾县令聂大人手下的捕快,说来也巧,聂大人前些日子正好升了庆州太守,青禾山庄正属庆州所管,莫捕快正好也能管。”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走过这么多趟镖的柳成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小捕快,但他吃的可是官粮,他们可惹不起吃官粮的人。
于是他也只好收回刀,问向人群,“谁是莫捕快?”
莫竹怀抱着剑站了出来,神情亦是肃穆,“多谢柳姑爷信任,莫某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柳成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正此时,谷兰狼狈地跑了进来,神色十分慌张,“夫君,大事不妙了。”
她正要附耳过去,却听柳成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她看了一眼陈鸣之,见他同意她才道,“父亲失踪了。”
“什么?”陈鸣之猛地起身。
谷兰道,“我按往常的时间去给父亲洗漱侍候早饭,可进房间之后发现,父亲并不在房内。”
“并不在房内是何意?”陈鸣之再也顾不得礼仪,边往陈庄主的卧室走边质问,“父亲他腿脚不便,怎么可能失踪?”
众人闻言各个面面相觑,也跟着去了陈庄主的卧房。
昨日来陈庄主的卧房,他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顾怜英亲眼所见,陈庄主的身子根本无法支撑他独立行走,今日再进陈庄主卧房,房内毫无打斗痕迹,甚至连拖拽的痕迹都没有,床榻上的被褥也不过是普通的掀开状态,仿佛就是陈庄主自己从床榻上走下来一般。
陈鸣之见状,猛地转身要对莫竹怀作揖,“莫捕头,家父无故失踪,还请莫捕头帮帮忙。”
莫竹怀暗自看了顾怜英与叶鑫一眼,寻人一事他倒是能干,但是断案之事却并非他擅长,但如今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将事情揽下。
“少庄主放心,莫某定会尽力而为。”
莫竹怀揽下了这个差事,便开始分配人手,然山庄中根本没有什么人手可供他调配的,于是他只揽了寻人之事,而查李镖头夫妇的死因与失踪一事,他给了顾怜英与叶鑫两人。
顾怜英没有任何异议,她是名仵作,在尸体上寻到的东西比在活人身上寻到的多,只要有尸体给她,她自然能查出些一二来。
李镖头的尸首早就被人从山门上取下,顾怜英见到时,他正被盖上了一层白麻布躺在一间空房内,这空房是平日里给奴仆们休息的,倒也宽敞,唯一不足的是,光线不大够。
顾怜英轻叹一声,陈庄主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便宜,目前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验了。
叶鑫跟在她身后,拧着眉头,看着她一层一层脱着李镖头的上衣,“昨夜出事的可是李夫人?”
“说实话,我的确有这样的猜测。”顾怜英低着头边忙着查验边道,“他是死后被吊到山门的,身上除了积年累月的伤痕之外,没有任何新伤,死因是窒息。”
看到李镖头脖子上一深一浅两道勒痕,叶鑫不由道,“死因是勒死?”
“是。”顾怜英在李镖头颈椎处探了探,“椎骨断裂,这是最常见不过的勒死症状,一深一浅两道勒痕中,上面一条是死后造成的,而下面一条围着脖子的,正是他的致命伤,将他吊在山门上的是一条又粗又糙的麻绳,而致命伤的勒痕平滑整齐,像是一条布条,我猜,凶器应该是……他的腰带。”
“不错。”刚进门时,叶鑫便已经察觉,昨日李镖头缠在腰间的那条腰带不见了,“这凶手还真有点意思,是想让大家知道他是他杀呢,还是想让大家知道他是自杀?”
“是自杀。”顾怜英沉了沉声,“是一场他杀的自杀。”
饶是叶鑫再懂她,她这一句也把他绕得多想了一会儿,好一会儿,他恍然,“是蝉蜕!”
这世上大约只有蝉蜕才能做到,将人陷入幻境,再叫他在幻境中自己了结自己,而自己却根本不知道。
简小郎便是这种死法。
“是张士钊吗?”叶鑫问。
顾怜英微微摇头,“除了蝉蜕,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我无法下判断。但不排除张士钊正在青禾山庄里。”
毕竟拥有蝉蜕的除了张士钊,还有李阁老的影密卫,只是不知李阁老派遣至青阳的影密卫到底有多少。
叶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来青禾山庄关于宝藏一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