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英见来者,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往后退了半步,“大人,属下方才在剖|尸。”
聂青轻咳一声,尽量叫自己镇定,“可查出些什么了?”
顾怜英紧蹙眉头,摇头,“他大概是子时前后死的,死前还吃了一桌酒席,属下在他的胃里还发现了云里醉。”
云里醉可是一等一的好酒,寻常人家轻易可是吃不到的。
聂青咦了一声,顾怜英也道,“大人是不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聂青点点头,“土地庙的乞丐证明,柳氏是丑时才到的。一个弱女子从简小郎家跑至土地庙,至少要花一个时辰,况且她还崴了脚,若算上时辰,她……”
顾怜英轻叹一声,“看来大人要单独提审那位柳氏了。”
“怜英可要一块儿?”
顾怜英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样子,“那还请大人稍等片刻。”他也想看看当日条理清晰来喊冤的柳氏,会如何解释这些事。
柳氏被狱卒带进了二堂,聂青与顾怜英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柳氏一如那日的模样,披头散发遮住了半张脸,衣裳虽已经脏了,但依旧一丝不苟,隐约还显出一丝气质来,虽行动有些不便,但依旧盈盈跪下,低着头,等着聂青询问。
“柳氏,你可知本官为何要关你?”
柳氏微微摇头,“妾不知。”
聂青又问:“你可知简小郎是如何死的?”
柳氏细声细语道,“婆母说,他是上|吊死的。”
“那你可知,她是何时上的吊?”
柳氏摇头,“妾不知。”
她清清冷冷地跪在那里,瘦弱的身躯却跪得十分挺拔,言语之中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虽被头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坚定不移,竟有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味来。
又想起她昨日在堂上的诉求,聂青不禁感叹,这是一个何其坚韧的女子!
“柳氏,本官再问你,你是何年何月嫁于简家的?”
柳氏微微一顿,“回大人,妾十岁上便被父亲卖给简家做童养媳,如今已有六年了。”
聂青震惊,她如此气度竟是简家的童养媳!
“柳氏,那晚你是何时离开简家的?离开时,简小郎在做什么?马氏在做什么?”
柳氏摇摇头,“婆母与简小郎打骂妾之后,便将妾关在柴房里,等妾逃出去之时,婆母马氏已经睡下,而简小郎似是又出门了,由此,妾才能大胆出逃。”
“苏秀才家离简家有几条街,你又是如何与之相识的呢?”
柳氏道,“马氏与简小郎大字不识,当年妾被卖简家,是苏秀才帮忙立的字据,这才认识的,这么些年,苏家夫人对妾亦是照顾有加。”
聂青点点头,这与莫竹怀调查得来的一字不差。
第23章
堂下安静了好久,最终聂青才开口,“本官瞧着简家并非大户,怎得这吃穿用度竟比王府还要华贵?”
柳氏微微一愣,许久之后道,“婆母马氏言说,这是简家的祖产。”
祖产?聂青初来时便将临汾县各家各户的户籍都看了一遍,虽不能完全记住,但也是有些印象的,临汾县姓简的只有简小郎家一户,算上他的祖籍,也不过是祖孙三代罢了。
祖孙三代,每一代都是渡口监工,又何来祖产?
聂青也不说破,说到底柳氏不过是一个童养媳,对简家人来说,不过是外人,一些事自是不会让她知晓的。
正巧聂铃儿回来述职,他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便招了她送柳氏回去。
柳氏被带走后,聂青才问顾怜英,“怜英怎么看?”
顾怜英摇摇头,“她全程丝毫不慌,瞧不出任何破绽,但若她说的是真的,那简小郎当夜醉酒又去了何处?”唉,此刻若是叶鑫在,定能瞧出个一二来。
聂青颔首,又命人将马氏带了上来。
被晾了一日的马氏依旧骂骂咧咧,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被带进二堂后,言语中竟还有威胁聂青的意思。
她虽跪在堂下,却是目露凶光,“大人,你纵容贱人草菅人命!若民妇还能活着,必定上京告御状!”
聂青只当她这一日被关得憋屈了,倒是没在意,只问:“马氏,柳氏说你家有祖产?”
马氏一听更是激动,“好一个贱人!没给我简家下蛋也就罢了!竟还要惦记我简家的祖产!怪不得要杀了我儿!”她忽而想到什么,“大人!定是那贱人的奸夫!是贱人的奸夫杀了我儿!”
“马氏,方才你还口口声声说柳氏杀了简小郎,怎地又说是旁人?”聂青不怒自威,“那苏秀才有功名在身,好歹也是天子门生,岂容你这般编排?”
“什么苏秀才!是隔壁的吴四!”她骂骂咧咧,“那吴四每隔几日便会在我家门口晃悠,我还以为只是路过,如今看来,他定是与那贱人有苟且!这对奸|夫|淫|妇!”
她呸了一句又道,“那贱人到现在还不肯为我简家开枝散叶,原来竟是为了那奸夫!杀了我儿,他们就能得到祖产远走高飞!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大人!你要为我儿做主!我儿死得冤啊!”
不得不说这马氏泼辣的能力,方才还那般义愤填膺如今竟是哭天抢地,叫他们半句话都插不进去,直到她情绪恢复了一些,聂青才道,“那吴四是什么人?”
“我哪里知晓他是什么人?前年不声不响地搬来了!”马氏愤愤然,“搬来之后便一直同那贱人眉来眼去,恶心都要恶心死!”
方才还是隔几日在门口晃悠,如今直接是眉来眼去,也不知这马氏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聂青再问,“马氏,你可知案发当晚,简小郎外出过?”
“我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说了他是个监工,免不了应酬,我难道要管着不成?”马氏不可思议地白了聂青一眼。
聂青与顾怜英相对一视,马氏这般态度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十句话里有九句话当不得真,聂青揉了揉眉心,神色变得严肃,“马氏,你可知无故殴打子媳,是要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