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鬼走后,李玉娘坐在草堆上,狱卒与她也无甚话说,便打算出去待了会儿,等聂青带着老酒鬼再来时,却发现李玉娘已经倒在地上,地上还有一份纸包,里头是毒。
“可有人来看李掌柜?”
狱卒摇头,“我当时一直在门口候着呢!”
顾怜英浅浅颔首,与他再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从狱卒的描述里以及现场的环境得知,李玉娘自尽的可能性很大,只是顾怜英不解,她何故要自尽?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她非要自尽不可的事。
子时将过,他回到府衙客房,月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将整个房间衬得十分柔和舒适,顾怜英许久没有这般畅快得睡过了,竟是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光大亮,临汾县又进入新的一天。
聂青终究还是倒下了,然并非是因为叶鑫那一拳,而是因为劳累过度。
这些时日聂青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昨夜他又挑灯处理公务,竟着了风寒,一大早被发现晕倒在书房里。
顾怜英被林英拉着去给聂青瞧病,好在聂青底子不错,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聂铃儿闻言赶来,她是个单纯明亮的姑娘,如今竟带着哭腔,原来聂青自小到大从未生过病,怪不得聂铃儿这般紧张。
“要我说,都怪那老酒鬼!要不是昨日他疯了似的打了大人一拳,大人又何故会晕倒!”林英愤愤然。
聂铃儿猛地瞪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哪个老酒鬼?”
林英道,“就是那个叶鑫!”
聂铃儿昨日与莫竹怀一道去寻死者身份,今早才归,才听说此事,怒火顿时压不住,直接拎起她的长剑,夺门而出。
莫竹怀本想拦,却终究晚了一步,他也只好追了出去。
顾怜英看了眼无辜状的林英,漠然摇了摇头,“劳烦林英兄弟好好照顾大人,顾某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林英仿佛接了个大任务,忙道,“好嘞!顾仵作慢走!”
这是顾怜英头一回逛临汾县,天光大亮,路上却没几个人,再走两条街便是仙福镇,大约是人不多,他很快便寻到了不愁喝客栈。
阵阵打斗声从客栈中传出,使得顾怜英进门的脚步突然顿住,他往里头探了探,厅中无外人,有一个瘦小的跑堂正在打扫。
跑堂见有人来,勉强收起悲伤的情绪,冲他道,“客官,东家有丧,近日不营业,还请客官去往别处吧。”
“敢问客栈里的客人们可还在?”
跑堂道,“客人们都走了。”
哐当一声,有东西从楼上摔了下来,两人望了上去,却见莫竹怀正抱着聂铃儿下来,聂铃儿似是晕过去了。
莫竹怀见到顾怜英,一阵欣喜,“顾仵作,劳烦您帮忙瞧瞧……”
“不必瞧了,聂姑娘被我点了穴,打晕了,几个时辰后自会醒的。”叶鑫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一口一口喝着酒,竟惹得整个客栈都醉醺醺的一股酒味。
莫竹怀也只好作罢,冲顾怜英颔首示礼之后便抱着聂铃儿离开了不愁喝。
叶鑫自上而下瞥了一眼顾怜英,“看来顾仵作前来,另有他事。”
顾怜英冲他拱手,“骤然听闻此事,在下有些疑惑,需要叶东家解惑一二。”
叶鑫举起酒壶正要饮,竟发现里头已经无酒,便顺手将酒壶丢给底下的跑堂,随后转身进了一间客房。
跑堂下去给叶鑫倒酒,顾怜英便寻了路上了楼。
叶鑫进的是之前王启开的客房,顾怜英到时,便瞧见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房内一应物件虽没有动过的痕迹,但房梁之上依旧挂着几根细细的红绳,大约是捕快们将王启放下后,忘记拆走的。
“要问什么?”叶鑫抬头看着房梁出神。
顾怜英道,“叶东家相信李掌柜是自尽?”
叶鑫挑眉,顾怜英又道,“顾某只觉得,就算得不到叶东家的回应,李掌柜也不该自尽。”他抬头,“房梁很高,李掌柜又是一介女流,更是不可能将王员外吊上去,是以李掌柜自尽,应该另有缘由。”
叶鑫扭身看他,眼中满是诧异,这身高不足六尺的男子竟说出这话,他冷哼一声,“仵作也能做推官的事儿?”
“东家,掌柜酿的千里香前几日便空了,小的给您倒的女儿红。”瘦弱的跑堂小心翼翼地抱着酒壶走上来。
叶鑫满是不高兴地接过酒壶,言语中带着怒气,“被谁喝了?”
跑堂指了指地上,“就是住在这里的那位。”
叶鑫更是愤然,酒壶在手,仰头饮了一大口,“什么东家?不过是个酒鬼罢了!”
第6章
顾怜英跟着叶鑫来到了另外一间房内,这间房显然与客栈中的客房不同,房内整洁如新,带着阵阵浅浅的女儿香,窗台处一株四季海棠开得正艳。
他顿住,冲着屏风后头作了个揖。
叶鑫冷哼一声,“怎么?仵作也信那些东西?”
顾怜英道,“死者为大,仵作是死者死后唯一的发声者。”他抬眸,却见叶鑫又饮了一口酒,“叶先生,饮酒伤身。”
叶鑫显然不想听他说这些,只顾着道,“我只把她当妹子,将她救下之后,给了她这一份营生便离开了,没成想她竟经历了这些。”
“李掌柜的确不容易。”顾怜英跟着叶鑫往屏风后走去。
李玉娘正躺在屏风后的床榻上,一身浅蓝色的襦裙衬得她皮肤白皙滑嫩,她安详地闭着眼睛,若非毫无气息,旁人只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不得不说,李玉娘确是一位天资美人,无论是身段亦或是肌肤,更遑论那副完美的骨相,顾怜英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人。
他又向李玉娘作了个揖,这才近前开始检查尸身。
她已经死了一日了,身上也没有旁的外伤,咽喉口鼻之处有毒反,系用毒自尽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