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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还是垂死挣扎了一下,趁着下班前,斟酌着措辞向冷总坦白了,我已经请了病假要去医院一趟,向他报备一下今天不能陪他吃午饭了这件事了。
不出我所料被问了看什么病,这可不正中我下怀,我立刻用只言片语就想引他往肾虚上多想想,希望他可以减轻一点压榨我的力度,别想着周末还要以看电影的名义约我出来加班。
真相是其实我去医院不是看病的,是去看人的,但我不想让冷略知道。
“qq弹弹还能拉丝,最外面是一层糯米纸,可以直接吃的,我吃给你看。”我尽力语速放慢,让靠在病床头的夏葵能看清我的嘴型,一比一还原视频里主人公吃糖的动作,竭尽全力给他着展示我带来的“慰问品”。
虽然我觉得夏葵并不知道这个梗,是我一个人在狂欢,但好在夏葵这孩子打小儿就聪明,他非常识时务配合着笑了,那黑黑亮亮,我小时候喜欢收集的玻璃珠一般的眼眸中透着明晃晃不加掩饰的笑意,我就暂且当他是懂了吧。
因为他的配合,我的成就感瞬间爆炸开来,拉丝的动作也就越来越夸张……
可惜我的成就感没过多久就被他突然的咳嗽声给吹散了,吓得我丝也不拉了直接把糖吞进肚子里,连忙稳住他的身子,帮着他轻轻拍了几下。
看着他慢慢平复过来,刚才还有点血色,现在又褪回苍白的小脸,以及刚才因为触碰感受到和冷略凤沢他们完全不一样,格外孱弱的身子骨,我的心头开始不间断产生愧疚的愁绪,又想到他现在身上这么个难治的病也或多或少是当初那件事留下的祸根,我实在无法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和自己当初的自私撇清关系。
夏葵就是我的继弟,以前的夏葵不知道是因为家庭频繁变故还是天生的就是这么个孤僻的性子,甚至还有点自闭症的倾向,最喜欢的事情是自己一个人抱着娃娃玩过家家,夏葵本身容貌就过分清秀、精致,身材又瘦弱,加上不同于别人的行为举止,一直被别的小朋友嘲笑是娘娘腔、神经病,当做异类,没少被那些年龄明明和他要相比还要小一点的孩子们欺负。
刚上初中的我对这个半路插进来没有血缘的弟弟也没有什么同理心,加上对后妈也不待见,所以对这些小孩子的恶行属于知道但与我无关不想管,也没想过和家长报告一下,所以也算我间接纵容了这些恶意吧。
但是在回家路上,亲眼目睹了一次他被那些面孔纯真的孩童集体霸凌时,我气得发抖然后就忍不住插手保护了他,好几次之后也就导致夏葵把我当成了他的守护者,开始无声无息的黏上了我。
但是夏葵的黏人是很没有边界的,长此以往我也会经常有烦了厌了的感觉,确实有几次还萌生过后悔帮他的想法。这样的想法随着时间只会越积越多,最终形成厚重的乌云缠绕在我心头上,把我压的透不过气来。
这一切终于在初一刚放暑假的那天发生了转折,好友说他弟弟有了台新游戏机邀请我去她家一起耍。一边是游戏机的诱惑,一边是作为姐姐的责任,而我打小儿又是个受不住诱惑的人,没什么犹豫当下就做出了决定。
我把夏葵领到家附近的小公园,想着就玩一会会就来接他,带着哄骗意味开了口:
“夏葵,姐姐今天和你玩过家家好不,姐姐现在要扮演一个要养家的大人,现在到时间要去上班了,小公园就是你即将要去的学校,你乖乖坐在秋千上上课,等姐姐上完班来学校接你哦。”
说完我就毫无负担的把夏葵丢在了那个小公园。
等到去了好友家,我只能说游戏是真的好玩,而且当天我的家长们还都不在家管不到我,这意味着我可以放肆的玩,所以完全沉浸在游戏中的我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天气发生了如何变化,还是在被姜爸姜妈挽留吃个晚饭再回家时候,听到了姜妈看到电视里天气预报抱怨一句今天天气不好,一直在下雨才如做梦一般惊醒。
我的眼皮立刻跳了几下,结结巴巴问道“下、下多久了?”
听到回答的时候瞬间我丢下碗筷,奔跑进雨中,冒雨狂奔的我还抱有那么一丝丝侥幸的希望想着夏葵不会那么傻一直在等着我,他至少也自己会找个地方躲一下雨,但其实我更清楚的是夏葵会多么死心眼听从着我说的任何话。
所以,拼尽全力奔跑感到小公园的我,看到秋千旁倒下的身影,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一刻我才真切感受到了雨水把我从头到脚都浇的发凉,打着冷颤,慌慌忙忙、磕磕绊绊把体温异常的夏葵背回了家,叫了救护车。
我是亲眼看着夏葵被抬上了救护车。
就在我的眼前,他无力垂下的指缝间滑下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恍惚之间我觉得消失的并不是水珠,而是代表着夏葵生命计时的沙漏,那里面沙粒随着水珠也在不断流逝。
我整个人虚脱一般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等着夏葵的消息和自己即将面临的“判决”。
或许是我不断的祈祷和自省有用,那场大雨导致的持续高烧只带走了夏葵的听觉,却也不知为何让夏葵的自闭症得到好转,开始
', ' ')('能和别人进行交流,当然他是靠观察别人的嘴型来进行交流,但是就像之前说的夏葵就是聪明的孩子,无论别人多么复杂、快速的话语,他也能心领神会,所以在生活中,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
我自私、痛苦、不堪的回忆也就到此结束。
想着他还是需要好好休息,没过多久我就准备离开了。
走时瞄到了挂他病房里飞镖靶,因为我记着夏葵后来也喜欢上了扔飞镖,就想着这应该是夏葵身体能承受得了的锻炼就买来了,关上门又叮嘱了他一句可以把那个当消遣就走了。
我并不知道在我走后没多久,夏葵短暂的休息就被打断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人直接推门而入,看名牌,傅且行,夏葵的主治医师。
“戏演的针不戳,不过你家的小姐姐要是知道你现在……”还没来得及充分表达自己“赞美”的傅且行只见一道银光袭来,身体立刻出于本能,比头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头偏向了一边,然后定睛一看,是之前夏菟用来削苹果的那把小刀,刀尖已经些许插进了那飞镖靶盘上。
这直接把给他吓出一身的冷汗“你这家伙,就是这么对待盟友的?”
“你知道哑巴为什么能活得久吗?”夏葵甚至没有抬头给傅且行一个眼神,他捏着刚被夏菟拆散出来一颗的高粱饴软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你还是好好稳住你病情要紧吧,你也知道你的时日不多了,再这么频繁发脾气,在你能从本质上改变你两关系之前,你就先一命呜呼了……”
“虽然我知道你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话,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结论,这个时候你可以止步于现在的家人关系了,能有这就满足吧。”出于他的意料,夏葵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意向,他就一股脑儿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你知道什么样的梅心糖才好吃吗?”他等了半天,等到夏葵最终憋出这么一个问句。
“大哥,你手上拿的不是最近很火的高粱饴吗?梅心糖又是什么鬼”
“我要休息了。”这是夏葵在下逐客令了。
“行行,大少爷。不过我作为你热心且不计前嫌且大度又善良的盟友,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养老院里的那位也没消停过,你不……”傅且行的话这回倒是被夏葵躺下的动作打断了,也算了解夏葵脾气的傅且行没办法,只好含怨离开。
回归独处的夏葵其实是在思索着傅且行的结论,他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大壮又偷偷绊倒你了,不然你膝盖怎么会蹭破皮流血了?”无法与眼前半跪着的女孩对视,幼小的他只能低头,抓紧手里的娃娃,无措的摇了摇头。
但是女孩却注意到他手里娃娃的裙角都沾染上了泥点,本想批评他无论是不是男孩子都不应该这么懦弱,但还是心软了,用手贴着他的脸颊,摆正了他的脸。
和他平视的女孩摸了摸他的头“但是阿葵很坚强,腿腿伤成这样都没有哭,所以奖励你颗糖吃吃吧。”
乖乖接过女孩手中糖,放入口中,这糖刚开始吃酸酸甜甜,但是等到吃到那四周的糖块已经融化消失,只留下那中间的话梅时,他被酸的皱起了小脸,看到他这副模样,女孩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了“这种梅心糖才是最好吃的呀!”
年幼的他想点头,又想摇头。
“糖不就是要么特别酸,要么特别甜,才能让你回味,忘不了,想着下次还要吃。如果既不酸也不甜,既没滋味又没口感就会被人轻易遗忘,我不喜欢那种没意思的糖。”
现在已经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长大的他还能牢牢记得女孩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情。
所以,他又怎么会甘心于家人这种不远不近、平平淡淡,没意思的关系呢?这是她教会他的,哦,她之前还教会了他另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原地等待是这世上最无用的行为。
无数次折磨着他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现在好想抱着他的洋娃娃,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乖乖地待在他为她精心设计的专属壁橱里。如果外人有幸能见到那个壁橱可能只会感叹一下这个壁橱的巧夺天工、造价不菲,但只有他知道,世界上再名贵再耀眼,作为装饰壁橱的宝石在他心中连他心爱的娃娃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
但是为什么他的娃娃喜新厌旧的速度是这么快,糖也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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