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吴桐没有更长时间地为难冯一诺,他很快笑起来:“新婚新禧,一瓶酒做贺礼只怕太单薄,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瞥了周铭远一眼,“礼尚往来嘛。”
“那是你应得的。”
吴桐和周铭远一来一去,两个人仿佛在打哑谜,冯一诺听不懂,但也猜到自己作为花瓶的任务可能已经完成了。吴桐不过是借了他这个由头,来给周铭远回礼,而周铭远则表示满意,两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彼此心照不宣的协议。
果然,吴桐把酒放下,又寒暄了几句,打完招呼直接走了。再有人进门,就是真的上菜了。
辛哲和冯一诺早就饿了,只有辛卫,从吴桐的那瓶酒一出现,眼睛就一直在盯着它,等人一走,迫不及待直接拿了过来,啧啧欣赏。
“去年香港苏富比那瓶压轴的vosne-romanee。”他转动瓶身,仔细看很有些年头了的酒签。“五万多,吴老板这手笔可以。”
周铭远笑笑,冯一诺颇为敬畏地也看了一眼。
“一瓶酒,这么贵?”
这仨人在看酒,另一边辛哲已经开动了,嘴里嚼着东西,顺口掺和了一句。“这算什么,你上次烩牛尾那个十六万。”
冯一诺呆了一下,辛卫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牛尾?什么牛尾?”
“嫂子做的romanee-conti烩牛尾啊。”辛哲把一口牛肉咽下去,一半嘚瑟一半抱怨地给亲哥插刀子,“比这个好吃一万倍,你快尝尝。”
一边说一边给辛卫夹了一筷黑椒牛仔骨。
辛卫的表情当场裂开了,简直咆哮出声。
“什什什么鬼!”
这一声大吼,把正被发呆的冯一诺吓得一震,紧接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十六万……”
“美金!”辛卫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瓶酒他不知道觊觎了多久,但周铭远看都不让他多看一眼。居然……
轰隆一声,冯一诺头顶仿佛晴天霹雳,顿时觉得眼冒金星。
美美美美……金!十六万!天啊!
他那一道菜,毁了人家价值百万的顶级珍藏!
难怪上次做菜时,辛哲的表情那么痛不欲生。而周老板本人,得多好的涵养才没有一把拍死他,还夸他做的菜好吃?
如果是别人毁了自己一百万的藏酒……算了,他不可能会有这么贵的酒。总之,他不能因为人家不计较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可这么贵的酒,他要怎么赔?
冯一诺欲哭无泪,颤巍巍地看向周铭远。
“我……你……”
“牛尾很好吃。”周铭远看起来完全不以为意,甚至是有点警告性地盯了辛卫一眼。“酒,就是拿来佐餐的。喝下肚和做菜,区别不大——阿卫,去把这瓶也开了。”
辛卫表情扭曲,手里方才兴高采烈欣赏着的大师典藏忽然不那么香了。
但顶着周铭远的目光,他还是迅速收敛了表情,急刹车得差点眉眼抽筋:“……好。”
喝就喝,他还要多喝两杯!
辛卫起身去找启瓶器,冯一诺在极度震惊之后变得坐立不安,这顿饭他有点吃不下了。
直到周铭远亲自给他递了一杯红酒过去。
赶紧用双手接。
深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缓缓荡漾,带出犹如绸缎般优美的弧度和柔润的光泽,冯一诺的一颗心这酒液一般,晃来荡去,不得安稳。
“尝尝看。”周铭远举杯,与冯一诺的轻轻一碰。
玻璃杯轻撞,发出一声脆响,冯一诺抬眼,恰好对上了周铭远的眼睛。
很平和,很淡然。眼神里既没有对杯中物高昂价值的狂热,也没有故作大方的不当回事。
他手里端着的,确确实实只是一杯用来佐餐的酒。
在这道目光的鼓励和安抚下,冯一诺感觉自己似乎渐渐平静下来了。
于是就真的喝了一口。
他对酒确实没什么了解和品鉴经验,但他曾经演过一个品酒师,为了揣摩角色,是学过红酒礼仪的。所以他端杯的动作很优雅,闻香的姿势很娴熟,连喝酒的样子,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
辛卫惆怅地品着酒,看着冯一诺的动作,怎么也不像是对红酒完全不懂的样子。到底没忍住,出声问:“怎么样?”
“……很香?”等于没说。
周老板在侧,辛卫只敢小心翼翼试探:“和别的酒……有什么不一样吗?”
“呃……”冯一诺咂咂嘴,努力回味了一下口中残留的酒香,然后摇摇头,“有什么不一样?”
辛卫的气真有点儿不顺:“你就没觉得这酒特别醇厚,特别柔滑,特别优雅,特别细腻吗?”
“……”冯一诺继续努力回味了一下,“有点果香……对吧……”
“还有点木香和兰草香。”辛哲在旁边吃东西,顺便好心提醒。
“嗯,亏了你这张嘴除了吃肉,也还能尝出点好的。”辛卫哼了一声。
“行了,一瓶红酒,没那么多说法。”周铭远夹了一筷子鲜烧海参放进冯一诺的碗里,不急不缓地说:“真要讲究起来,吃中餐和红酒都不搭,还不是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吃饭,不用理他。”
几句话说得冯一诺眉眼稍开,说得辛卫无言以对。
他忽然算是明白了,只要是冯一诺干的,什么事都是对的。连45年的romanee-conti都能拿来烩牛尾,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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