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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昙花一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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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

我以为常二公子采购药材为由头回了一趟南城,现在正坐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酒馆里百无聊赖东张西望。

“小二!上最好的酒!”蒋昭终于大摇大摆地出现。

“哟呵,这么快就能来去自如了,不简单啊。”说着自顾自地坐下开始吃我盘子里的肉,“哥们儿,在玦城混得可还好?”

“风生水起。”我淡淡地。

“你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

“得了一半。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怎么,开始留恋城里奢华绯靡的生活了?那种权利握在手中的滋味,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再也舍不得放开。”

我默默无言地看了他良久。拿出一坛酒来,“呐,给你甜头。”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摩梭着酒坛嗅,“这可是御酒啊!居然跟司马家打了交道,啧啧啧,收了这等好处,你答应了什么,莫不是把自己卖了?”

“在你眼里我也就值这坛酒了……爱喝不喝,不要我收走了。”

“别别别,”他一把抱住酒坛,像我要抢了他心爱的宝贝似的,“你还是接着留在玦城吧,多给我带点酒回来。”

……你这也变得太快了吧,要不要这么好收买啊。

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我道,“近来小心,玦城混进了敌国探子。”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

“你也知道我们蒋家的传信功夫天下第一……”

“行了行了,不用再强调了。”

“传信,这门古老又需要高超技术的行当,本身就意味着比别人接触到更多的消息来源,掌握着更灵通的消息途径,构成了完整的消息网络。虽然我们对于要传递的内容都是一概不知且绝对保密的,但是获得信息的渠道比谁都多,有时只要经过简单的推理与分析,就能得出事件的真相。

“像这件事,就是我们的人通过各方面信息的汇总,嗅到了一丝丝的苗头。无论如何,作为朋友告诉你这些,就是要奉劝你一句:不要插手国政,小心被卷入漩涡。”

“蒋昭,虽然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给我忠告或者让我警惕,我都一样避不开那个大坑照样会掉进去。就像上次你告诉我不要走恶人路,我一样被匪徒打劫,你告诫我不要去玦城,我一样陷进了这个大牢笼。所以你说的祸事,我能不能避开,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蒋昭看着我,悠悠叹了口气道,“希望不会到我要去求父亲动用家族势力的地步——再不济,只能去劫刑场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笑道。

虽说采购药材只是我出城来见想见的人的一个借口,可我确实还是要去药房抓药,一方面是为交差,一方面也是为了治病。

蒋昭蹭了我的吃喝外加一坛好酒之后,陪我一同前往全城最大的药房。但我的目的地并非那里,而是离它不远处的一间小医馆,我之前经常去拿药的那家。这么一家小医馆藏在闹市区中,毫不起眼,完全不引人注目。难以想象的是竟有很多进口的名贵药材,据说他们的药材来源自神秘的供应药商,本就是外族人。

“自消息传出以来,南城就被要求封锁起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来个瓮中捉鳖。禁军挨家挨户地搜查,这敌国探子藏得再严实,总会被找出来。总不能挖了地洞逃走吧?”蒋昭在路上的时候这样说道。“现在全城人心惶惶,你在这个时候出城,所以我才觉得匪夷所思。但老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少数几个当权者,应该鲜有人知,除开封城一事,大多数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你们又是如何推断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你真想知道?”

我点头。

“告诉你也无妨。前几日受到了一家裁缝店老板的委托,将做好的衣服送往某家略微偏僻的客栈。第一次接到这种委托,我们都有些诧异,但也不便多问。但我留了个心眼,再往前也接到过布料店老板的委托传信,但是却并没有接到被传信之人的回复。对比最近衣料店裁缝店的管账记录,发现近几天来他们销量都有所增加,裁缝店最近更是卖出了几件成套的衣服。”

“这说明,”我若有所思道,“有外人进了我们的地界,但没想出不去,只好临时再购买具有本族特色的服饰。”

蒋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要求裁缝店老板用最保险最秘密最安全的方式送到他们手中,所以掌柜的才找了我们。而且我还知道他们陷入了窘境。衣料店的传信大概是催帐的,而他们因为没有本地的货币无法支付,所以选择销声匿迹没有回信。”

“这倒有点意思。”我问道,“那家衣料店和裁缝店在哪里?”

“巧了,就在我们正要去的小医馆旁边。”

“羌活,桂枝,车前草三钱……”医馆掌柜的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一般颤颤巍巍地给我们抓药。等到他终于把药抓完,又忘了把算盘丢在哪里。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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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如意呢?”掌柜的抓抓脑袋,又朝里堂喊了一声,“狗蛋!包药的纸不够了,去隔壁找裁缝店老板拿两块碎布来给客人打包!”

一个小伙计从里面跳腾着出来,应了一声好嘞,就扑腾着去了。

我和蒋昭相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我们从医馆出来,蒋昭率先憋不住了,叹一口气道,“看来,这敌国探子的窘况比我们想的要严重啊。”

“那倒是。现在正被全城通缉,想请得起好大夫根本不可能,又封了城,南城的药铺不可能再送药进去。若伤势严重或病症加剧得不到即时医治的话,只能是死路一条。”

“隐生,你该不会是要打算……”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我拍拍他的肩膀,好叫他放宽心。又道,“过几天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他一惊一乍地,显得我要坑死他这只小白兔似的,“关于敌国探子的事我可不插手啊。”

“帮我从宫里偷一个人。”

在客栈与当铺老板见完面之后才出房间,就遇到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上楼。我略略一闪身,给他们让出道来。

他们点点头向我微笑致谢,我也拱手回过礼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好像有一股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草药味。

不知道是我身上的草药味太重盖过了他们的,还是他们刻意隐藏想要减轻这股味道。我与他们错身的时候,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头。没想到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反倒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楼下坐了一老一小,小的跪在凳子上玩着碗碟,叠罗汉一样堆得高高的。老的慢慢品着茶,时不时看一眼小孙女,怕她摔下来。小女孩突然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爷爷,我想拉臭臭。”

“这都第几次,也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头子心疼得把她抱起来。

我走过去,掏出一粒小药丸来,“小儿腹泻,这个季节很容易得上。我是大夫,这是止泻药,一粒见效。”

小女孩扭捏着往她爷爷怀里钻,“恬恬不要吃药,药苦苦的。”

我弯下腰,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半哄半骗道,“这药不苦的,哥哥保证。”

老者接下了药向我道谢,我正准备提步离开。忽听楼上那个老头出声叫道,“公子请留步。”

我嘴角含笑。但这笑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他将我带到房间。神神秘秘地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人看到才掩死了房门。忽然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大夫,请一定要救救我们主子!”

“受不起受不起。”我连忙掺起他,“你们主子在哪儿,带我去瞧瞧。”

他们所谓的主子,躺在那里的人,白脂玉肤,神态安详,呼吸节律平稳。除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不时轻微的皱眉——幅度小到难以察觉,似在尽力忍受。

我到床边坐下,拿起他的手腕号脉。扮作老妇的大概是其婢女,正在为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而求我的老翁就是侍卫,正紧张地看着我紧紧皱起的眉头,大气都不敢出。

“再晚一点就……”

“就怎么样?”

其实我想说就好了,但转念一想,“……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侍卫吓得马上跪在床边痛哭,“主人,主人你不要丢下我啊,你走了我也活不了啊……”

“……这不遇到我了嘛,算你们运气好。”我拍拍双手站起来,“你们若是信我,我这就回去捡药,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再来。放心,你主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你要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侍卫带着哭腔好像他全家都被我害得倾家荡产我拿着他最后一点积蓄答应帮他翻盘一样。

“那是当然。病人的隐私定会保密,一向恪尽职守。我口碑还不错,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请问公子怎么称呼?”侍女问道。

“南城翡玉。”我道。

几日之后,又是那个客栈。

侍女煎好了药端上来,将她的主子扶坐起来一口一口喂了。

老者和孩子,加上侍卫站在他床边,紧张不已。可他们并没有看到他睁开眼睛,反而看到他猛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口血痰,又昏死过去。

侍卫的剑马上到了我面前,侍女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声抽出小刀反手架在我的颈动脉上,老者将手背在背后,作出攻击的架势,连最小的小女孩也倒挂在房梁悬顶,鞭子缠在我颈上,一用力就可以拧断脖子。

……别别别,这么激动做什么。

虽然我承认我对城中发布的缉拿令悬赏金很是心动,但不至于下此毒手,大家无怨又无仇……国仇家恨什么的另当别论。

侍卫腥红着眼,“我一定要杀了你……”

“退下。”

床上的病人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这出闹剧,“不得无礼。”

颐殊

尹辗有意让我离开韩府。

阿筝拿手在我眼前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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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想什么呢,我跳的舞你看没看啊?还是我跳的不好……我就知道……我太差劲了……”

我赶紧安慰道,“没,没,是我不对,你跳的很好,非常好。”

“真的吗!”小女生高兴得跳起来飞扑向我,我只能被动地承受接住她,“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颐殊姐姐。”

自打和她相识起,每天都处在一种用违心又做作的语气说话的状态,画风都变了。

像以前我这种面对霜儿跳脱衣舞,面不改色嗑着瓜子,冷静吐槽“厕所里的蛆扭得都比你好看”的家伙,居然要学着对方嗲着声音,尽量温和地,不失时宜地,浮夸而又不能太过恶心以至于让人看出来的,上扬的语调夸赞道,“阿筝跳舞真棒呢~我大概一辈子都达不到阿筝这个程度呢~”

和她相识也是因为在这个偌大的韩府,唯一惺惺相惜彼此靠近的两个人。年纪相仿,性格相仿,许是胆小的原因她也是那些下人扒皮欺负的对象之一。

不同的是,她不受待见的原因是性格内向,懦弱温吞,而且长的清秀可人时常遭到管家调戏,而又时常被管家婆子撞见辣手摧花。不是说同病相怜,但好歹有共同的敌人,我看不下去就会帮她出头。

她也说跟我接触之后发现我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果然不能以貌取人——我说废话。好像自然而然地就走得近了,虽然跟霜儿和我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说半天还是太寂寞。

奇妙的是我们的情谊并没有在某次她身陷险境,而我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中变得越加深厚。而是那次我和她被派到市集里去取韩老爷做好的衣裳时,她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南城的名曲啦西城的陶瓷啦北城的歌姬啦东城的舞女是她的师傅啦,一段时间的师傅……

而我可耻地被市井小民吆喝的摊贩分散了注意力,咬着冰糖葫芦走神了。她依旧在我耳边哒哒哒放鞭炮一样说个不停。

我被买饰品坠子的小摊吸引过去,她也随我朝那边走去。看我很认真地挑选着花饰都没注意听她说话,似有些不悦,“曲颐殊,没想到你也会喜欢这些,也是,都是女孩子,但是你别忘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她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我把一朵海棠花饰别在了她的耳后。我左看右看,颇为满意自己的眼光,自顾自地点头,“啊,果然很适合,真好看呀。”

她目光由呆滞变到复杂。

我忽然觉察到她眼睛里的异样,捧着她的脸手一抖。怎么说呢,你看,我从小没玩过娃娃,这就像小时候打扮自己心爱的布娃娃一样,不知不觉就上手了,可能潜意识里想弥补童年的遗憾吧,也不是故意的……

从此她便粘着我左一个阿殊右一个姐姐,把她少女般的小心事小秘密都告诉我,然后拉钩让我为她保密;还非要我看她练舞,并且一定要不加重复变着花样地盛赞,否则会撒娇撒到我一整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寝。

本来我在洗衣服的时候——就是管家陷害我堆积如山的衣服——阿筝一般会跑过来帮忙,但那天她没有。我在偏僻的苑子一隅找到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眼睛红红的,脸上有哭过的泪渍。我转身要去找管家婆子,她拉住我的袖子,摇摇头,让我在她旁边坐下,自己轻轻把头靠在我肩上。

有烟花在我脑袋爆炸。炸得我晕头转向。我一瞬间感觉自己有了要保护的人责任重大,没有我的保护这小妮子别处受欺负可怎么办?

在我的逼问下,才说是被同屋的小婢女嘲笑了,因为想去歌舞赏会。

玦城一年一度有名伶演出,有才艺的小姐也可一展芳华,角逐进宫名额的盛会。

她说,“我真的很想试一次啊。不为了进宫也好,也不奢望当妃子做夫人什么的,只是想,如果我不抓住这次机会,日后定会后悔。与其为了没有做过的事后悔,倒不如做了再后悔也不迟,这是你告诉我的,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边,时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团圆照满天。”

时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团圆照满天。人们不要小看它只像弯弯的眉毛,等到十五夜,它会团圆完满,光照天下……这种矫情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一般比较擅长打击别人的嚣张气焰不太擅长鼓励人。而霜儿比较喜欢给人灌毒鸡汤,譬如早认命早躺平,奴婢丫鬟的命就别妄想变凤凰,舒舒服服做条咸鱼。

认命不是我的风格。死磕到底,也不是我的风格。我的风格倾向于踹一脚就跑。小时候养成的好习惯。

“她们凭什么说我跳舞不行,说我痴人说梦痴心妄想我认了,反正我的身份卑微不可能参加也是事实。但是练了这么久,怎么想都不甘心呐……”

看着阿筝鼓着腮帮子瘪着嘴,不服输的样子,我很想不知天高地厚拍着胸脯夸下豪言壮语“那有什么,我带你去。”但我没有那个能力。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拍拍她的肩,正色道,“继续练,不要放弃,剩下的交给我。”

那个时候我有想过要不要把霜儿的话原封不动地转给她,因为说的十分在理。但我转念一想,现实如此破败不堪,何必再去戳破别人好安然做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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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

巧合的是,这次主办歌舞宴的府邸是,宁府。

仔细一想,宁大人一直担任的都是那么一个角色,守在玦城最边上,为进宫的皇帝的女人把把关。这次选歌舞妓说到底是要进宫的,由宁府举办再合适不过了。

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以曲大人女儿的身份。原本还忐忑着他会不会置之不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恐怕在所有人眼里我已经同化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而曲大小姐在我决定隐藏起来自我保护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今想要重拾这个身份该有的权利和尊严,还得看宁大人给不给这个面子。

所以宁大人回信还附赠了一张邀请函的时候,我蒙在被子里哭得不像自己。

也许人生,本就如此艰难吧。

又有很多小幸运,确实发生着。

歌舞宴那天,我将阿筝送到宁府府邸门外。周围陆陆续续的马车,夫人小姐公子老爷上上下下。宁大人忙到应接不暇,自然注意不到步行来的我们。

阿筝抓着我的手都在发抖,我能体会那种紧张。她穿着我们从青楼歌姬那里能租借到的最好的衣服,外面罩着披风,我帮她带上帽子好使她的容颜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拍拍她的手道,“不要怕,一会儿是没有上场顺序的,想要展示的自己会上去,你不要抢第一个,到后面人家早就忘了,也不要等到最后一个,到时候人也乏了,谁还有心情看表演啊。”

说着把她拽到门前侍卫那里,那人看我们就两个人,衣着也不华贵,十分不屑。我尖着嗓子叫嚣道,“好久不拜访宁大人府上,门口的狗都学会狗眼看人低了?”

气场这种东西,装也要装出来。

侍卫一看邀请函是寄到韩大人府上,赶紧恭恭敬敬地让道,“小姐快请进。”

阿筝走出去几步,回过头看还站在门外的我,惶恐着问,“你不跟我一起来吗?”

我微笑着摇头,“奴婢在门口静候小姐佳音。”

邀请函只有一张,为了不露馅,没有办法的事。

于是在那个蛙叫蝉鸣汗渍渍的晚上,我一直站或蹲在门口,抱着“小姐”的外衫百无聊赖,无所事事,观察一下蚂蚁搬家,捉一下蟋蟀螳螂,时不时站起来活动活动,要不是侍卫拦着我就爬树上去了。听着围墙里丝竹管乐,欢声笑语,想象着那是怎样一方景色潋滟的花花天地,才不至于在蚊虫叮咬的烦扰中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忽然闪电雷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蚂蚁搬家要下雨,顷刻间倾盆大雨。我把衣服顶在头上,慌里慌张寻找避雨的庇处。

连个躲雨的屋檐都没有。守卫站了一圈围得严严实实,看你往那儿一挤就把你赶开。

好不容易找了个犄角旮旯勉强站住脚。竟还有个躲雨的可怜虫跟我同时抢占高地。

按理来说,在雨天这个自带浪漫属性的背景环境下,少年少女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任何有点少女心的人都会幻想发生点什么,莫名的情愫混合暧昧氤氲气息,飘在空气里等待爆炸。

不是有好多故事是那样吗,张芸儿给我讲过的故事都还记忆犹新。公子小姐在屋檐下或者寺庙里躲雨,而后促成一段佳话。当然也不乏书生遇到妖怪被吃了的。我个人比较喜欢后一种结局。

府邸里还在演奏雅乐,曲调缓慢悠远。

悠悠传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古弦声,琴瑟和弦,韵律绵长。

但我想的是,哟呵。

哟,没想到还有跟我一样同病相怜的家伙进不得去守在这儿,谁家的马车夫吧。大人家的马车夫就是不一样,衣着这么干净整洁,除了质量稍次一点,跟那些个一般的公子哥也没什么两样了。

我擦着头发,无意间回头看到他在盯着我,平静而深远地注视,像是我不说就永远不把目光挪开。我尴尬地朝他笑笑,不好意思啊,长得这么丑还淋了雨披头散发,肯定吓着您了吧?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问好,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脸上滑滑的,而面具正软成一摊烂泥挂在我胸口的衣服上。

我只用了半秒的时间思考就转身冲进了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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