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吹得人毛骨悚然,武丁负手长身而立,海阳匐跪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喊道,“请大王明察。”
海阳是老常侍了,面上老了些许,却正值壮年,那一声底气十足的冤屈叫武丁心头明澈,便侧目睨着地上的蘅庭,薄唇轻启射出冷冽的刀风,一片一片刮破蘅庭的伪装,“想来也不必劳烦夫人查未央殿的巫蛊之术了。”
蘅庭身子猛然一抖,全身僵得似是刚从冰雪中捞出来。
武丁见状,冷然一笑,丹凤眼半眯着危险的光芒,“不曾想蘅美人竟这般聪明,明了巫蛊,善查人心,利用姜妃早已为寡人铺好了在此地经过的路,不惜生生受冻与寡人偶遇,这一出精彩的戏码,寡人看得实在淋漓,不知蘅美人可有后戏?”
蘅庭慌了,这均不在她的计算之中,她不过是明色叫来试探武丁的,偏偏摊上姜妃中蛊一事,若是果真摊上这等罪名只怕难逃一死,想着毛骨悚然,便凄凄落下眼泪来,“大王冤枉臣妾了,臣妾不过是羡慕子妃娘娘可以第一个得到大王承宠,才在这里设计献媚,若是因此便被大王怀疑是暗算下蛊于姜妃娘娘的人,那臣妾还不如溺死在这瑶池中。”
说罢,便起身往瑶池里边跳,武丁心下厌烦,便命令左右拦住她,眉宇十分冷酷,“你若是以为以死相抗便可减轻自己嫌疑罪孽,寡人便赐死成全你。”
蘅庭心头猛颤,事情如何会演变成这般,心下实在冤枉,“大王,如何以为臣妾下得了巫蛊?”
武丁冷哼轻笑满眼皆是轻蔑,冷冽的眉头轻挑,“疑点重重,昨夜宴会妃位以下皆不得入宴,寡人问你昨夜你在何处?”
蘅庭自然安排妥当,道,“臣妾昨夜就在明鸿殿,有臣妾丫头红缨作证。”
武丁冷笑,“那好,寡人便遣调明鸿殿一众侍卫,却查看所有出入明鸿殿的人,若是有侍卫擅离职守而无所发现,那便更值得深究。”
蘅庭心头一凛,头顶似是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尖刀,明明她没有做,可若是横生变故叫她背了这黑锅岂不是万死境地!
武丁不留余地继而发问,“今日大雨,未央殿的事寡人也是雨后才听闻,不知蘅美人是何时得知?守在榻前的都是姜家的侍女,你是明家美人,又是谁告知于你?”
蘅庭有些慌乱,“是外头传来的消息,臣妾不知是谁传来的。”
武丁哼笑一声,“明鸿殿与未央殿相隔甚远,哪里来的人竟冒着雨在明鸿殿门前传消息?难不成你竟敢派人监视姜妃不成?这些琐事件件桩桩联系着的为何皆是你而不是旁的人,美人以为寡人找不到蛛丝马迹吗?”
蘅庭防线崩溃,满眼恐惧,一身委屈无处倾诉只哭得梨花带雨“大王,妾身没有做,妾身真的没有做。”
武丁冷眼点头,满面皆是寒冰一般,“好,来人,将蘅美人禁闭明鸿殿,没寡人旨意不得任何人进出。”他微微弯下挺拔的腰身,面带寒笑,“只得等寡人何时查清你做了与否,再还美人自由了,这段时间美人且在明鸿殿好好休息,这样凉的夜色冻坏了身子,今后如何承宠,又如何获得寡人垂怜。”
左右侍从将蘅庭架出瑶园,凄厉惨然的哭声回荡在瑶池之中,武丁面上微愠瞧着月上高枝,心头气愤恼火。
海阳仍是跪匐在地上,问道,“大王,仍否摆驾青鸾殿?”
武丁眉眼威凛,月光映照下似是染上了初冬寒霜,丹凤眼隐出一抹执拗,咬牙狠狠道,“为何不去?”
他偏偏要去,不过是帝王宠幸一个女子,竟被这许多事情缠着没法动弹,今夜不管发生何事,着青鸾殿的路他都要一步一步踏过去。
君临仪仗迎着姣好月光镀上一层银闪闪的光辉,不一会儿便隐匿在丛木之中,不见神尾。
星月跟在姒洛身后从常青灌木后边出来,她们从未央殿出来,便直接进了瑶园,原想着借着难得明媚月色好好瞧一瞧这个依照御园而建的园子夜色如何,却不想竟将武丁怒斥蘅庭的情景看下来。
星月面上不解,堂堂夫人这样悄然躲着实在不妥,“夫人,您方才为何不直接出面?”
姒洛浅淡笑了,“星月,你以为姜妃之事果真是蘅美人所为吗?”
星月道,“方才大王所讲不尽是此意吗?若非蘅美人所为,大王何至于为难至此?”
姒洛望了眼月色,清冷光辉映着无双眉眼,道,“那是大王生气了,在与她发脾气罢了,她是否是下蛊之人无足轻重,大王说她有嫌疑,那她就是没有嫌疑也要生了嫌疑。”
星月眉上绕着云雾,听得不知何处,“星月愚钝,请夫人明示。”
姒洛道,“方才你问我为何不出面,若是我出面也如蘅美人一般耽搁了大王去青鸾殿,你以为凤栖殿便不会被禁闭吗?”
星月醍醐灌顶瞬间清明,随即大惊,“大王怎可意气用事?”
刚说完便听得前头姒洛如银铃般吟笑,“蘅美人一无家世背景,二无大王恩宠,即便是大王当场赐死,也只得是她背着谋害姜妃的罪名而死,一条轻飘飘的人命而已,如何算是意气用事?”
武丁登基以来就是依着杀伐决断才征战平定了四方,换得殷商如今安宁,冷冽性子的男子早已见得多了血腥,如何会去在意一个扰了心情的女人。
星月道,“大王如此怕麻烦,为何不直接当场赐死呢?”
姒洛回眸,似是惊艳得百花怒放,“如此良辰美景,染上血色,何来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