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奴刚入宫就分到了大家的殿中洒扫伺候,算来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五载。”常云生边说边小心点茶。
“三十五年了。”皇帝低叹道:“朕身边来来去去伺候的人那么多,也只有你一个,由始至终陪着朕。”
常云生把煮好的茶呈给皇帝。
“当年朕初登大位,后宫由韩太后把持,前朝由韩进道把持,只能被逼着立他们韩家的女人为后。那时候朕举步维艰,差点儿连你都保不住。还有荣保,也差点儿没保住。”皇帝说着嗤笑一声:“那时的朕可真是无能。”
“大家的艰难,奴都看在眼里呢。如今多年过去,大家不必挂怀手下败将。”常云生道。
皇帝摇摇头,“如今朕已是大权在握人间至尊,依旧还有那么多身不由己。荣保十几岁就去了边塞,太子怨恨朕毁了他的母族与朕离心,老三野心勃勃,老四亦是一颗九曲玲珑心。”
“民间有句话,叫做‘儿女都是债’。”常云生说。
“这话倒是有意思。”皇帝笑了,片刻后便隐没了笑意,低叹:“朕曾吃过的苦,不想自己的儿子也过得苦。适才荣保看着朕,眼中的委屈,朕实在是心疼,朕以为他会说,他挣扎了那么久到底什么都没说。”
“大王至纯至孝,明白大家的难处。”常云生说。
“他不说,也是担心朕迁怒。”皇帝无奈道:“也怪朕犹豫了,倒是连皇后都察觉他们来往频繁。皇后近来胆子越发大了,还敢试探朕,呵……”
皇帝沉默片刻,说:“那是个好孩子,可惜。”
又一年重阳,今年皇帝没有赐宴曲江池,而是登了南山。
南山阳石峰顶,伴驾者有众皇子,李骥、孔察、戴修远、林尊、卢虎等一干皇帝信任的重臣,以及朝中几个风头正胜的青年才俊,其中就有林福。
青年才俊们登临赋诗,直抒胸臆,献与皇帝,皇帝连声道好。
林福也早准备好了一首应制诗,献上去,得了数声褒奖。
“朕的状元郎果真栋梁之才,今岁京畿一带大丰收,林贤祐当居首功。”皇帝转向林尊,突然转折道:“朕听闻令堂正在为林贤祐相看夫婿?”
林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皇帝接着说:“依朕看,这满京城的郎君没一个能配得上朕的状元郎,林卿实不必为此着急。”
众人皆愣了,圣人这是何意?
林福也是一愣,下意思看向秦崧,秦崧眸色深深,中有隐痛。
她一下就想明白了。
林福二字,所代表不仅仅是她这个人,是东平侯府嫡女林福,还是皇党的新晋力量,朝廷推行新学立起来的标杆,圣人改革朝政的尖刀。
她是立起来的工具人,立在高处,为圣人所用,指哪打哪。却最忌讳卷入皇子们的明争暗斗中。
林福扯着嘴角冲秦崧笑了笑,转身对皇帝说:“陛下说得对,待臣回去就跟祖母说让她别操心,圣人都说没人配得上我了,颐养天年,抱抱曾孙难道不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