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景城最后那句话,就像一把尖刀,笔直的刺进她的心里,疼的她几乎晕眩,他说:“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许翊身体摇摇欲坠,脸色血色尽失,喃喃自语:“对不起。”但是这对不起此刻听来是那样微弱。
徐景城花了七年的时间来陪伴她,结果却是这样的结果,岂是她一句对不起就能够抹平的?
徐景城离开后,许翊一直站在路灯下,明明是初夏时节,她却冷的浑身发抖。
谢明堂上前来,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许翊突然呜咽痛哭,抱着他的腰,哽咽:“冷,我冷,你抱紧我,抱紧我!”
他果真用力抱紧了她,可哪怕是这样,还是驱散不了她心头的寒意,她瞬间,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许翊除了谢明堂外,没有任何的亲人,她孤身一人,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是她不想伤害的话,徐景城肯定是第一个。
可是她却偏偏伤他至深。
谢明堂公司有事,无法久待,虽然他要留下来,但许翊还是让他坐了当晚的航班回去。
之后的一个月,很多事情要忙,忙着毕业论文答辩,忙着拍照,忙着吃散伙饭,竟是再也没有见过徐景城。
她也去他寝室楼下找了他好几次,但没有一次见到面的。
他的同学告诉她,徐景城五月份回来了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许翊心疼。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搞成这样的。
后来徐景城连论文答辩都没来参加。
一直到许翊毕业,离开学校的那天,徐景城也没回来。
不过有同学说,他们家关系硬,就算没有参加论文答辩,徐景城还是拿到了毕业证,还有人说,他其实已经办理了出国手续,出国留学去了,拿不拿毕业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许翊的心始终是难受的。
散伙饭那天,许翊趁机喝了好多酒,他们唱歌他们喧闹,他们把包下的自助餐厅闹的人仰马翻,然后许翊借着酒疯光明正大的哭了一场。
她此生觉得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徐景城。
不,还有陆笙儿。
她在谢明堂和陆笙儿这段婚姻关系里,其实扮演了一个很不光彩的角色。
谢明堂没有来接她,她是自己提前两天搭乘了航班回去的,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她谢家门口,却看到陆笙儿跟他回了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兜下,许翊麻木而僵硬的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她忙着找工作。
以她的专业能力,如果留在f市,是有机会可以进外交部的,当时学校的老师也替她引荐过以为高级翻译专员,她在大学期间,还在亚洲峰会上,担任过俄罗斯部长的翻译,获得了不俗的好评。
可是她现在回了a城,专业对口的工作很好找,但距离她的期望又有一定差距,所以她有些难以选择。
谢明堂来找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提及那一晚的事情,因为本来,他就是她从陆笙儿那边偷来的。
她之前见过陆笙儿一次,真的是一个非常美好非常善良的女孩,善良到她也不忍心去伤害。
她已经对不起徐景城,她不想再对不起谢明堂。
可是谢明堂就是饮鸩的毒,越止,越渴。
后来,许翊干脆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竟然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成绩进了公积金办事中心。虽然跟她的专业不对口,但是个非常清闲又安稳的好工作。
她与谢明堂,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如果他没有应酬,或者下班早,就会过来找她,吃她做的一顿饭,陪她看会儿电视。如果应酬晚了,就不会过来找她,怕影响她休息。
其实她想说,无论多晚,她都会等他的。但不想造成他的压力,所以一直没说。
他来了,她就满心欢迎的迎接,他没来,她就满怀感激的等待。
报纸上经常有关于他和陆笙儿的消息报道。后来报道的就越来越离谱,甚至那天晚上他明明跟她在一起,可报纸还是报道了他跟陆笙儿去酒店开房的消息。
她想,也许那一次陆笙儿去谢家的事情,真的是她误会他了。他们说不定只是逢场作戏。
碰上徐景城,完全不在许翊的预料之中。
那天下午她在办公室中心大厅帮忙,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后面的一位女孩,她急忙跟人说对不起,一抬头,就看到了女孩身边的徐景城。
惊讶的忘了说话,怔忪在了那里。
徐景城望着她,突然牵起了被撞女孩的手:“走吧,你不是去办事吗?”
被撞女孩叫林宁,就是之前跟徐景城订下娃娃亲的女孩。
她很震惊徐景城竟然会主动牵自己的手,立刻就把许翊给忘了,两手抱住他的胳膊,甜笑起来:“嗯,走,去那边办事吧。”
许翊心头沉甸甸的,却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比谁都希望徐景城能过得好。
哪怕这种好有着太多的自欺欺人,但至少在她心里,能有那么点安慰。
可是徐景城出意外的噩耗来的那么突然。
深夜十二点,许翊已经睡下了,可是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做了噩梦,惊醒的从床上坐起来,后背的衣衫湿透,有些凉,谢明堂没有过来,她一个人,倒不觉得寂寞。已经习惯。
这时候手机响了,上面跳动着陌生的号码,她蹙眉,心口跳得厉害,可还是接了。
是张淑芳的声音,带着愤怒与哀求:“许翊,景城出事了,你马上到医院来——”
徐景城出了严重车祸。
他下午见到许翊之后,就去酒吧喝了很多很多酒,然后开车回家,几乎是没有躲闪的迎面撞上了一辆工程车。
现场很惨烈。
他的人从驾驶室里被拖出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庄找阵弟。
医生进全力在抢救,但情况十分危急,徐景城只是无意识的喃喃着许翊的名字。
张淑芳也不想找许翊的,可事到如今,她不知道除了许翊,还能为徐景城做些什么,同时她也憎恶着许翊,如果不是因为她,徐景城这段时间又怎会变得这么消极,颓废,如同行尸走肉呢。
许翊站在手术室外,头顶上的头等如催命符,亮的刺眼。
她手脚冰冷,得知林宁也受了重伤,也在另外一个手术室抢救,顿时愧疚的差点死掉。
徐景城的亲人都来了,满满的站在手术室外,许翊混在其中,有些格格不入。但她明白,自己不能走。
医生出来了,下了病危通知书,一直苦苦支撑的张淑芳突然打了个趔趄,许翊在旁边,伸手扶了她一把,却反手挨了一巴掌。
张淑芳用尽全力的力气,言语冰冷:“许翊,如果景城死了,我要你给他陪葬!”
许翊的心头沉窒的没法呼吸,望着张淑芳绝望的眼,她说:“好!”眼神坚定。
医生问了谁是许翊,许翊在这里吗,许翊推开人群走上前去,医生指挥护士:“给她换衣服,带她进来。”
徐景城一直念叨着许翊的名字,医生一边动手术一边对她说:“你跟病人说话,叫病人的名字。”
许翊照做,真是险象环生,好几次徐景城没了心跳,都是许翊一直不停的与他说话,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手术结束了,已经是预期中的最好,可对徐家人来说,还是个一个可怕的噩耗。
徐景城陷入了深度昏迷,不知道何时会醒,也可能随时没命。
张淑芳彻底崩溃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许翊是罪魁祸首,罪责难当。
————
谢明堂是第二天看新闻报道才知道昨晚凌晨发生的重大车祸的,他立刻给许翊打了电话,结果许翊手机关机。
他根本联系不上她,于是立刻开车去了医院。
不费多少功夫就问到了徐景城的病房。
他来到门外,果然看到许翊在病房里面,只不过左边脸颊高肿,安静的站在一边,而张淑芳和一些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在一边无声的啜泣,病床上,徐景城全身包满了绷带,就连额头都包的严严实实,一张脸充血,浮肿,完全不见之前的英俊潇洒。
眼前的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糕。
许翊也看到了谢明堂,望了眼哭泣的人,谢明堂走进病房,对张淑芳道:“我来接许翊。”
张淑芳声音嘶哑,但异常坚定:“许翊不能走,她要留在这里陪景城!”
谢明堂一听,便皱了眉:“她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这么多人,留下她又有何用。”
“如果不是她,景城会变成这模样吗?”就像是好不容易积压的怒气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张淑芳彻底爆发了,冲着谢明堂又吼又叫,“景城都这模样了,她许翊凭什么还能逍遥过日子,她必须留下来照顾景城!”
谢明堂眉头皱的死紧,眼见着就要发火:“我谢家的人,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了?许翊,跟我走。”他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可张淑芳执意留下许翊的做法,还是惹火了谢明堂。
张淑芳虽然震慑于谢明堂,可现在,儿子生死未卜,她就像是看透了一切,冷冷看着许翊:“那就问她自己吧,是走还是留。”
谢明堂拉起许翊的手,许翊却挡在了他和张淑芳之间,阻止他:“没事,谢大哥,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谢明堂目眦欲裂,但许翊还是将他拖出了病房。
寂静的走廊里,谢明堂望着许翊高耸的脸颊,胸口怒气高涨:“姓张的动手打得你?”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她的痛处,微疼,可也有一瞬间的舒服,让她觉得眷恋,摇了摇头,拉下他的手,她劝道:“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看看,没事的,景城搞成这样,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谢明堂胸膛震动:“他喝的酒,与你何干。”
许翊摇头:“如果今天出事的是陆小姐,你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吗?所以别这么说了好吗?我已经内疚的快要死掉。”
谢明堂深深的蹙眉,望着眼前的女孩,一时间,用力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许翊趴在他的胸口上,嘤嘤啜泣。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徐景城成了许翊心头一根挥不去的刺。
她还是留了下来。
徐景城住在加护病房,很快这里就被清理干净,医生说每次只能留一个人,许翊让张淑芳回去休息了,自己留下来照顾。
张淑芳过来的时候,她就到旁边小憩一会儿。
三天的时间里,她就瘦的脱了行。
徐景城的情况也慢慢稳定下来,但何时醒,还是未知数,张淑芳终于大发慈悲,让许翊可以回去休息下,洗个澡,换身衣服。
许翊准备回家家,谢明堂又刚好打电话来,于是他开车过来接她。
一到车上,谢明堂就递了一杯热可可给她,里面还有个刚出炉的菠萝包。
许翊瘦的太厉害,谢明堂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不过还是按捺着没出声。
在谢明堂把车停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横过档位杆,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十分紧的,好像这样,就可以赶走她心中的阴霾。
好一会儿,许翊才松开他,谢明堂摸着她柔软的黑发:“你上去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一切就都过去了。”
“我也希望,等我睡醒,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梦。”
谢明堂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柔声安慰道:“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许翊睡的并不安稳,她一直浮浮沉沉的做梦,她突然梦到了事情的爆发,她与谢明堂的关系被人知道了,闹的满城风雨,给谢明堂也带来了灭顶之灾,一直希望拉他下台的董事趁机反攻,谢明堂输的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然后又梦到了徐景城,他死了,变成了穿着白衣的厉鬼,来找她索命,她被吓醒了,蜷缩在床角,啜泣。
然后,她听到了开门声,房门被打开,谢明堂出现在门口,穿着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好几个,手上的袖子也挽起,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昏暗的客厅内,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光亮。
啪嗒一声,他按了墙壁上的开关,电灯亮起,她难受的眯起眼,而他快步朝她走来。
许翊适应了光亮后,惊讶的望着谢明堂:“谢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他看着她额头的白汗问,“做梦了?”
许翊点点头,身心放软下来,谢明堂搂住她娇小的身体:“饿不饿?”
她摇头,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可谢明堂还是把她抱到了客厅,厨房里竟然熬着一锅粥,许翊愕然:“你做的?”
是白粥。什么都没有白粥,只有粳米的清香,对谢明堂来说,能熬出这样的粥来,许翊还是非常感动的。而且她长时间没进食,喝点白粥暖胃是非常好的。
粥挺稀的,很合她的口,一口气喝了两碗,还是喝不下去了,摆手,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足足睡了十八个小时,此刻是凌晨三点多。
她还是觉得有些累,也不愿意动,干脆就这么靠在谢明堂的身上,茶几上的电脑还开着,里面都是一堆财务报表,公司文件,好些还是机密的,谢明堂深夜还在处理公事,许翊有些心疼:“一直忙到现在吗?”
“之前睡过了,半夜醒了,所以熬了点粥,顺便干点活。”
许翊哦了一声,就这么挨着他:“那我不说话,你继续干活吧。我陪你。”
她一头枕在他的臂膀上,安静的陪着他。
第二天一早,许翊要去医院,谢明堂却拦住了她:“不用去了,以后徐景城的事情跟你无关,徐家人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不要再去管徐景城的事情了。”
“为什么?”许翊惊讶,以张淑芳对她的憎恶程度,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
谢明堂不愿多说,只按住她的肩膀:“上班去吧,其他事情不要管。”
她能不管,是因为有人替她担下了所有的责任。
她后来才知道,谢明堂压下徐景城这件事情,付出了多重的代价。她真的不想连累他的,一丝一毫都不想。
虽然谢明堂说徐景城的事情与她无关了,但她还是偷偷去了几次医院,徐家人找了专门的看护照顾徐景城,她只有趁着无人的时候,才能偷偷去看他一眼,但有一次还是被张淑芳撞见了。
张淑芳望着她的眼神明显是愤怒的,可最后也不知为何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怒气,冷着脸怒瞪着她:“滚,这里不欢迎你!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许翊黯然离开了医院,现在的她,只能祈求徐景城能安然度过这次的难关。所以之后与谢明堂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带着深深的歉疚。
这种歉疚日积月累,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隐藏的再深的关系,也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陆笙儿突然来找她的那一个下午,许翊就有了不少的预感。
陆笙儿跟他们领导打了个招呼,就让还在上班的许翊先行离开了。
寂静的角落里,陆笙儿望着她的脸色是平静的,可眼底翻滚的复杂情绪还是出卖了,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她:“这个,你自己拿回去看看吧,我可以压下这一次,但不保证每一次都能成功,你要是不想他身败名裂,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许翊浑身犯冷,浑浑噩噩回了家,打开电脑,把u盘插入,电脑里视频图片与底下的配文,惊得她脑子轰的一声,呆坐在桌前,从头凉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