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但是检查报告最慢的要四个小时后才出来,还有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谢依人便指着不远处的百货大楼:“去逛个街吧,打发下时间。”
远远的,唐末晚就看到楼下星巴克门口,眼熟的两个人在拉拉扯扯,是一对父女,韩之敬和韩静语。
韩之敬拉住了韩静语的胳膊,而韩静语正剧烈挣扎着:“放手!”
韩之敬想让她回去,韩静语不肯,两个人就这么当面吵了起来,谢依人不认识他们,围观的人群也开始多起来,韩静语吵得有些大声:“放手!我不是你女儿,你要找女儿就去傅家找去!”
突然听到傅家两个字,令唐末晚原本想安静走过的身体,忽然顿了顿,而就是这么一个静默的瞬间,那边的韩静语已然发现了她,冷笑一声,一把推开韩之敬,指着唐末晚的方向大声嚷嚷:“看到没有,你女儿来了,在那边呢,你要找就去找她,别来烦我!”
韩静语吼得很大声,虽然隔得远,可唐末晚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耳膜嗡嗡作响,明明周围那么嘈杂,那么喧嚣,可是她却只听到这句话不断的在她的耳朵里回想。
韩之敬顺着韩静语的手指方向看过来,身体蓦然一僵,韩静语便趁机推开他,韩之敬回过神来,没有让她如愿,反而将她的手腕扣得更紧,可同时也朝唐末晚的方向走来。
“放开我,放手……”韩静语剧烈挣扎着,“你想要女儿就去找唐末晚,别管我,我不要你管,你们以前都不管我,现在又何必假惺惺……”
韩静语越说,韩之敬的力道就越大,唐末晚的面容随之又苍白几分,看到唐末晚不断后退的身体,还有韩静语过分的叫嚣,韩之敬在愧疚与怒火的双重包围下,再没办法对韩静语客气,赫然松开她的手,大怒:“你想走就走吧,就当韩家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走吧!”
韩静语一怔,见韩之敬神情悲痛的松开了她的手,忽然急红了眼,转身扭头便跑。
“静语……”韩之敬往前走了两步,只见到韩静语奋力拨开人群,最后消失于无踪的身影,心头钝痛,但,到底没有追上去。
他神情悲切的转过身,双手微微颤抖,全身的血液已经在韩静语不顾一切的捅破这个残酷的真相后,凝固。
手心手背都是肉。
韩静语从小疏于管教,所以造就了她性格野性难驯,而对唐末晚,他甚至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更加愧疚难当:“末晚……”他动了动喉结,话语却如此艰难。
唐末晚听到韩之敬的声音,如梦初醒,明明还站着喧嚣满天的商场跟前,天气也开始转暖了,可她却突然觉得好冷,周围陌生的面孔一张张在她眼前来去,她却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孤岛上,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样呢。
韩之敬是她的父亲?韩静语没有搞错?
她是彭媛跟韩之敬生的孩子?
这么说她也是韩家人?跟韩夏朵还是堂姐妹?那岂不是太可笑了吗?韩家不顾一切的不惜一切手段的摧毁了她的人生,结果,答案这么可笑?
而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的父亲,就站在她跟前吗?所谓眼缘,其实就是血缘?
往事种种,翻然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彭媛生活的艰难,想起了小时候母女俩一次次的搬家,一次次的忍受那些流言蜚语,一次次的看着彭媛躲在黑暗中哭,而她们所有这一切痛苦的起源,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视线忽然变得模糊,喉头也有些发紧,紧攥的十指掐入了她白嫩的掌心,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谢依人在旁边担心的叫着她的名字:“末晚,末晚……你没事吧。”
韩之敬也十分担心,上前几步,站在唐末晚的面前,态度诚恳:“对不起,末晚,我真的没想过伤害你,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这件事情,末晚,我……”
“别叫我!”唐末晚满脸惊慌,赫然退后两步,拉开了与韩之敬的距离,然后不顾谢依人的叫唤,转身跑了。
谢依人在后面连声叫唤,也没能追上唐末晚的骤然发力,着急跺了跺脚,急忙拿出手机给傅绍骞打电话:“绍骞哥哥,大事不好了……”
会议室里灯光明亮,长条形的橡木铜雕色会议桌旁,做了八个人,分明是傅成光,傅绍骞,分管生产技术的经理,分管职能部门的经理,以及营销总监,生产总监,财务总监和采购总监。
傅绍骞却因为一个电话,豁然推开椅子,一句有事先走,不顾傅成光满面骤变的脸色,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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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来的太快,又突然。
唐末晚几乎是落荒而逃,沿着地铁沿线,不知道跑了多久,耗尽了胸膛里最后一口气之后,她才木然的停了下来,好似喘气,都是一件力气活。
静下来之后,才能感觉到包里的手机不停在震动。
她扶着一根电线杆子,掏出手机,电话已经停了,上面显示着,不下十几个的未接来电,刚准备回过去,电话又进来了,这一次,她还是接了。
“在哪儿。”傅绍骞低沉的嗓音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着急。
唐末晚的声音有些哑:“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问你在哪里。”他加重了语气,“地址,我现在过来。”
唐末晚第一个念头便是,他知道了。也是,谢依人肯定是会通知他的,所以看了看旁边的路标,告诉了他地址。
傅绍骞找到唐末晚的时候,她如老僧入定般,靠在电线杆子上,垂着头,外面的大衣也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穿着的紧身线衣,紧身的牛仔裤让她的好身材一览无余,对面还有好些个好青年路过的时候朝她吹口哨。
可惜她曾经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发觉。
直到低垂的视线里,突然一双男士的软底皮鞋,在她面前站定,然后是齐整犹如刀裁的锋刃黑色裤管。
被风吹的有些刺痛的眼睛,忽然又酸涩起来。
不过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张眉眼弯弯的安静笑脸:“比我预想的来得要快啊。”
她放在外面的手指,红彤彤的,脸颊又冰又红,好似失去了知觉般,所以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僵硬。
傅绍骞低垂着头,拉过她的手,放入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带着他气息的温暖热度瞬间涌来,
安心又安宁。
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双手已经放入了他的口袋里,干脆身体也贴了过去,他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虽然还隔着衣服,算不上真正的肌肤相贴,但他身上的温度,仍是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彼此的衣衫,唐末晚缩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的,任由冰凉的指尖冰冷的身体,一寸寸变暖。
回去的路上,傅绍骞没问,唐末晚也没说,她依旧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瞧不出悲喜。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她从早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
傅绍骞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自己钻入了厨房,很快,端了一碗青菜鸡蛋面出来,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气,她那被刺激的麻木的神经似乎又开始恢复了运作。
面吃着吃着,眼泪便无声的滚落在面碗中,原本咸淡适中的面,忽然变得闲了。
傅绍骞什么也没说,就坐在一边,看着她的眼泪一滴滴,滚烫的滚落,滑入手中的面碗中,却分明,是熨烫在他的心头上。
等她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才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是不是很丑。”她接过纸巾,话语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身体微微往前倾,伸出指腹,擦去她眼角残余的泪:“我虽然不介意,但确实,很丑。”
唐末晚终于,破涕为笑,抡起拳头轻捶了他一拳。
然而她从来不是一个轻易会哭的女人,距离上一次哭,似乎还是知道失去孩子的时候:“当年的怀孕报告单子,你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了,是不是。”
他沉默,她了然:“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是韩家人做的,对吗?”
只是不想她难受罢了,该讨的债该找的人,由他来负责就行了。就是他也没想到,她跟韩之敬,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他突然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我在,再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他的行为,已经间接承认了答案,多么痛彻心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