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里是乡下,通讯不发达,而且也没有电视,这里也没有网络,所以她不知道傅氏现在到底如何了,不过听他风轻云淡的声音,一切,似乎尽在掌握中。
“刚开会完。”他挺拔的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纯黑的手工西装精良熨帖,勾勒着他的款宽肩窄腰与长腿,纯黑的衬衫,酒红色的领带,闪闪发光的琥珀色袖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插在裤兜里,“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手指缠绕着旁边一根从房梁上落下来的麻绳,他的嗓音好似叮咚的泉水,敲击在她的心口上,这才分开多久啊,有那么黏糊的吗?
“外婆留我在这里住两天,我也想陪陪老人家。”
“……也行。”
“嗯,你记得按时吃饭,晚上早点休息。”
这些嘱托换来他一声无声的嗤笑:“操心。”
是啊,她操心,可不正是因为关心他,所以才替他操心嘛。
唐末晚也不知道具体可以住几天,就是没想到,这一住,竟然一下子就一星期过去了。
傅缙言还挺适应这边的生活的,唐末晚也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平静,很安宁。
外婆很孤单,她也很想多留下来陪她几天,所以她无视那边的男人每天不管多晚都要打过来的电话急召,依然坚持住到了现在。
但再舍不得,终有离开的一天,外婆也开始催促她:“回去吧,绍骞那边也离不开人。既然回来了,以后有空多过来看看就行。”
唐末晚有些眼眶湿热:“我知道,外婆,你放心,以后我有时间就过来看您。”
而她这次回去之后,也要正视开始上班了,她还是选择了去陆立风那里,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订了明天回去的车票,所以还有一天时间,她决定带傅缙言进城去,看看这里有什么可买的,顺便逛逛看看,感受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
村口有大巴车可以直达城里,小县城跟大城市还是有区别的,这里没有林立的摩天大楼,房屋都并排建在一起,都只有两层,看起来特别低矮,但是这里的人都特别朴实,路上三轮车蹬出来卖的水果也特别便宜新鲜又香甜。
而且这里还要捏泥人儿,卖糖葫芦,桂花糕番薯干这种城里特别难看到的东西,傅缙言看的眼花缭乱,乐不思蜀都不愿意回去了。
夕阳的余晖洒满小城的街道时,唐末晚终于带着臭小子坐上了回去的班车。
只不过一上车,她就在车上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韩之敬,真巧啊。
“唐小姐?”韩之敬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西装革履,皮鞋铮亮,与这样破旧的农村小巴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所以特别抢眼,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了。
“嗯,韩先生,怎么那么巧,你也来这里。”
这里上车的人特别多,唐末晚已经没位置了,韩之敬便站了起来:“来,你抱着孩子坐我这里。”他人高腿长,这里的巴士又特别矮,他站在那里,头竟然差点顶到车顶上去,显得有些局促。
唐末晚不好意思:“还是您坐吧。”
“你看我像是需要被人照顾的老弱扶残吗?赶紧坐下,车子要开了。”
好吧,盛情难却,唐末晚还是坐了下来,然后随意闲聊,没想到韩之敬去的,竟然是跟她同一个地方。
“韩先生,您去那里干什么?”唐末晚忽然觉得有些唐突,“不好意思,您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了。”
“也没什么,只是听说一个多年前的朋友住在那里,想去看看罢了。”唐末晚突然从韩之敬的眼神里读出了无限落寞和伤感情绪。
她回答的有些干巴巴的:“哦,这样啊,那真是有点巧了。”
她没唐突的打听他朋友叫什么名字,抱着傅缙言一路沉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
车子回到村里的时候,他们一起下了车。
唐末晚抱着傅缙言又提着一大袋子东西,韩之敬主动帮她接了过去:“那怎么好意思,还是给我吧。”
“一点小东西而已,不用这么见外。”韩之敬说,“天色不早了,我先给你送回去吧。”
“那您呢,怎么办。”
“我看看,找个小招待所吧。”
“……”唐末晚很遗憾的告诉他,这个小地方,是没有招待所的,要住,刚才就应该住城里。
韩之敬显然也是错估了这里的落后,唐末晚见天色已晚,到底是认识的,她也不能弃之不理,于是真诚的发出了邀请:“这样吧,您跟我回去,我给您找个住的地方吧。”
韩之敬看看天色,便接受了她的好意,跟着她回家去了。
让唐末晚意外的是,小院门口,停着一辆过分眼熟的高级豪车,小家伙一看,顿时呼了一声:“爸爸,是爸爸的车子,爸爸来了——”
不多时,小小的院门内,一道挺拔如劲松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一周未见,他虽然穿着普通的家居服,却依旧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清贵,身后简陋的小屋此刻也被他衬得气势非凡。
只不过这时候,韩之敬的手机响了。
他致意到一边接电话:“什么?好,我马上回去!”
等他打完电话过来,把手上的袋子交给了傅绍骞,一脸的抱歉:“不好意思,唐小姐,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回去了,就不麻烦你了,再见。”
“这么晚了,韩先生……”看着暗沉的天色,一直未开口的傅绍骞,从裤兜里掏出了车钥匙丢给韩之敬,“开我的车走吧,把车停在停车场我会派人去取得。”
可能是真的遇到了急事,韩松明也没有客气,道了谢,拿着车钥匙开车走了。
唐末晚目送着车子消失在沉沉暮色中。
感觉一道深沉锐利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脸上,然后又听到了一声轻嗤,这才收回目光对上跟前的看起来不太爽快的男人:“你怎么突然来了?”
“嗯,来的不是时候。”
“……”
傅绍骞说话阴阳怪气的,转身就走,唐末晚失笑,跟上去:“只是在半路上遇到了而已,他来这里看朋友的,天色这么晚了这里也没招待所。”
“不用跟我解释,我明白的。”
“你真明白?”
他轻哼一声:“我又不跟你似的不带智商出门。”
“我怎么不带智商出门了?”这好端端的就上升到人身攻击啊,唐末晚不同意,绝不同意!
前面的男人人高腿长,不一会儿就走的老远,没有等她的意思,她只好自己追上去:“傅绍骞,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啊。”
“这么笨,他怎么不去朋友那住?”
“……”这个好像,“我忘了问了。”
“你没问,他也想不到?”
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见傅绍骞黑沉着脸,唐末晚忽然心念一转,侧头观察着他的侧脸,狭长深凹的双目,眉梢眼尾间都透着犀利跟冷鸷,一管笔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此刻抿着,犹如两瓣凌厉的刀刃,似乎又恢复了以往刻薄难处的模样:“吃醋了?跟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傅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里屋,徐嫂已经把饭菜端上桌,老太太坐在桌边,看着进来的人影,满脸喜色。
至于韩之敬,接到了韩文轩打来的电话,韩松明因为突发性心肌梗塞,进医院了,情况十分严重。
宾利欧陆在夜晚的乡路上,开的飞快,看着两边黑洞洞的景色,韩之敬心里,百感交集,二十多年,他竟然才第一次踏上属于她的故乡,可是已经不知道,她今夕在何方。
对面道路上,迎来的是一辆黑色奥迪,白色的疝气大灯让他只能放慢速度。
乡间的路,总是特别的窄,两辆车子要错肩而过,都需要双方把车开到边上去,所以大家只能一起降速,欧陆宾利的车窗开着,奥迪那边也开了副驾驶座的车窗,韩之敬看对方小心翼翼的开着,他便不动了,毕竟不是他熟悉的车子,等对方过去也是一样的。
所以他侧目,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奥迪的驾驶员是个女人,那清丽的侧脸线条,带着几分他熟悉的陌生,他一个晃神,奥迪车子已经错身而过,加速,驶离。
韩之敬似乎还不能从刚才那惊鸿一瞥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如遭电击。
可是这里不好调头,而且,韩松明还在等着他回去。
可是这个人,真的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