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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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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着泥水裤脚,人群攒动,人们汇聚在一起,他们原本神情麻木,而现在那一张张沾着泥水的脸上只剩下了愤怒。
他们赤裸着臂膀,高举手中的拳头,呐喊着。
“天诛!天诛!!”
人群的最高处,一紫袍神秘男子高举权杖,全场为之一肃。
“苦难的百姓们。”低沉的声音穿透云层,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顾氏妄为皇族!天河之水异常,便是龙脉异动!天下将倾!”
“顾氏的孽障,此时便要应验了!!可是为什么!受苦的是无辜的百姓!!”
“是啊!凭什么!”人群中有人附和,紫袍男子抬手示意安静。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曾经有家人!我们幸福美满,有妻儿,有子女,坐着自己的营生。可这一切,都被一场大水弄没了!!我们妻离子散,颠沛流离,忍受饥饿,寒冷……昨夜一场秋雨,又有多少人挨不住就那样死去?”
低下出现了轻微的啜泣声,和压抑的哭声。
“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更多的人会熬不住死去。朝廷会管我们吗?不会!!他们吃着我们的血肉,像蛀虫一样,窃取我们的劳动成果!”
“百姓们啊!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啊!我们要反抗!!!顾氏犯下的罪孽凭什么要我们来承受!!!”
“我们只是受害者!而顾氏,当以天诛!!!”
“天诛!!!!!”
百姓们饱受苦难的脸上满是怒火,瘦小的身躯好似点燃了一样,散发着最后的热,轰轰烈烈的燃烧。
他们呐喊着,一下又一下激动的高举拳头,好像要将精血耗干,好像要将高堂之上干干净净的大人们,生吞活剥!
“天诛!天诛!!天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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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深深,柳河县县令胡大人褪去衣服,几个月来,他清瘦了一大圈,满身疲惫,而如今却不通寻常,忙了一天反而精神奕奕。
此时,他正在兴奋的对着夫人分享好消息。
“夫人,赈灾粮终于到了!明天开始,我们就能给百姓发粮食,不用饿死了。”
“还有!我刚刚接到消息,说是陛下要亲临柳河县!亲自祈福!”
“陛下要来,这是我的福分啊!!”
“那么多的粮食,我得管林大人要人啊,不然县令里这两个人也压不住难民。”
县令夫人闻言面露喜色,不过随后便紧张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孩子,手指放在嘴边,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糯糯才睡着。”
胡大人赶紧一缩脖子,眨了眨小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可不能吵到我的宝贝女儿……”
夫妻俩其乐融融,相视一笑,一连几个月,心中终于拥有片刻轻松和欢乐。
直到熙熙攘攘的叫骂声由远及近,胡大人来不及穿衣服,急急出门查看情况。
推开门的一刹那,原本漆黑的天空,被一片跳动的火光染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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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清河柳县的县令府被暴乱的民众闯入。
暴民们发现了没有发放的粮食,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一般,他们愤怒的将无辜的县令大人吊了起来。
至于衙役,都被调到了十里之外的天河附近,正在夜以继日的修缮水坝,根本救不了县令大人。
无知的暴民们把他们曾经爱戴的县令大人吊在了县府门口,他们发泄着他们的愤怒,无情的拳头落入为民众呕心沥血的县令大人身上,一句辩解都不听---因为不想听。
他们高举正义,天诛的大旗。
将县令大人年仅两岁的爱女狠狠扔在了地上,脆弱的女婴摔一下没有死全,极端的疼痛令她大哭起来。
暴乱的民众残忍的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女婴连声婴宁都没有来的急发出来,便变成了一滩肉泥。
“啊啊啊啊!我的孩子!!!!孩子!!!!!”
一向为人和善的县令夫人一下疯了,她像一个泼妇一样,大家闺秀,书香门第的影子全都不见了。
只有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撕心裂肺痛哭,她抱起那一滩肉泥,绝望而痛苦的卷起身子,入坠深渊,尖锐刺耳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然而施暴者还在洋洋得意。
他们在发泄自己的愤怒,凭什么那些达官贵人们在这灾害之年,还能享受荣华富贵!??
凭什么他们痛失儿女,妻儿,而他们的县老爷还高高在上,阖家幸福??!
他们将经历黑暗的愤怒悉数报复在了县令一家身上,将高高在上,从前畏惧的人狠狠的踩到脚底,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加有成就感。
更令人开心的是,他们是正义,他们是承天命,行天诛!!
尽管县令大人曾为他们修桥铺路,为他们尽心尽力。
尽管县令夫人时不时接济穷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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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夫妻俩半个时辰前还在为他们打算……
暴民们好像一瞬间集体得了选择性失忆症,没有什么比眼下发泄愤怒,享受报复的快感更重要。
“你们这些贪污腐败的蛀虫!”
“作孽!这些都是我们的血汗钱!有粮不发放!罪人!”
“孩子不能留!那是孽种!”
他们义正言辞,举着火把,在一生清廉的县令尸骨旁,兴奋的欢呼。
他们胜利了!
他们得到了粮食!
“天诛!!天诛!!!!”
他们欢呼着,跳动的火把映出笑容灿烂的脸,而就在旁边,一席白衣包着县令大人清瘦的尸骨,风一吹,便缥缈的左右摇摆。
晃动的衣摆像是一只白旗,象征着暴民的胜利。
双目无神的县令夫人包着一滩肉泥,跪坐在白旗旁边,口中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夫君……我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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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得到消息的李承轩气的节指泛白,一刻不敢停歇的来到顾明羽面前。
他将属下的来报递给顾明羽,脸色难看的滴出墨来。
顾明羽只是快速扫了一眼,便将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他将信纸放在了桌案上,神情莫测。
"宋平生说的竟然真的发生了。"
“你还是回京城吧,安全一点。”李承轩看向窗外,昨夜刚刚是个满天星辰的好天,先下又灰蒙蒙的看不到日月。
“那些暴民口中喊着天诛,不是当地匪徒,是有组织的行动。”李承轩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一肃,语气多了几分冰冷:“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赈灾粮前脚刚到柳河,还没等发,当晚就有暴民来‘揭露罪行’。幕后人是将你我都当成了傻子了吗?”
顾明羽还是没说话,他静静的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佩,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赌一把?”
李承轩闻言面上一凝,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顾明羽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疯子。
“你疯了?”李承轩目光看向了他手中的羊脂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块玉有点眼熟。
“那你敢不敢跟我疯一把?”顾明羽姿态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语气轻松随意,就好像正在开玩笑一样。
李承轩侧头看向顾明羽那与顾笑相像三分的脸,脸上露出轻蔑。
他李承轩什么不敢?
顾明羽疯,他何尝不疯?
两个人一起发疯的时候还少吗?
李承轩直起斜靠在窗前的身子,挺拔的身姿遮住了一片本就稀薄的光。
“疯就疯呗。”那语气,像极了少年时期一起跑出国子监去看花魁。
两人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齐齐笑出声。
顾明羽道:“你这头疯狼。”
李承轩笑容一敛:“命不久矣的疯狗。”
顾明羽闻言笑的更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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