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不再晃动,风驰电掣地关上了。
“放我下来。”秦秾华压低声音,加重语气道。
秦曜渊这才念念不舍地将她放回地上,那手离了她的腰,转眼又缠上她的手。
“……我以为你走了。”他低声说。
“我若真走了呢?”她玩笑道。
少年低头靠近,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先是一热,再是软肉被牙齿叼起,轻轻咬了一下。
他先咬,再在她耳旁宣告——
“……咬你。”
秦秾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说的是假若……”
“假若也不行。”他目光灼灼,说:“你只能跟我一起走。”
她笑了起来。
“知道了……阿姊和你一起走。”
……
回宫的路上,结绿拿花瓣水里煮好的干净帕子轻柔擦拭她的双手。
秦秾华想起残留在脖子上的齿咬感,忽觉怪异。
“公主怎么啦?”结绿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自华学出来后就有些心事不宁。”
“有吗?”秦秾华一怔。
“当然有啦。往日一上车就开始看书的公主,竟然到现在也没叫我拿书呢。”
“我在想……”
她停顿半晌,目光望着窗纱外朦胧的世界,神色晦暗不明。
“公主想什么呢?”结绿耐心地等待着。
“我在想……”秦秾华低声说:“这样做,是对是错呢?”
“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
结绿将锦帕放到飘着花瓣的清水里轻轻洗涤,柔声道:
“九皇子亲近公主不亲近旁人,也是因为公主比旁人优秀太多,换我,我也不想搭理其他女子。九皇子硬要凑过来,哪能怪得了公主呢?”
“你倒会安慰人。”秦秾华笑道。
“那是。”结绿得意洋洋地抬头道:“公主不会做错事的,便是事情错了,也是别人错了,和公主没有关系。”
“……瞧你油嘴滑舌,可是想好如何讨好以后公婆了?”
“公主又来了!”结绿气鼓鼓道:“结绿就是不嫁人,怎么都不嫁人,我要给公主当一辈子老嬷嬷,公主就死心吧!”
秦秾华打趣完她,脸上笑意渐渐敛去,她将视线投向窗外,神情不似寻常,结绿看着她,知道她有决意即将做下,静静等待着。
灿烂霞光透过纱罗孔隙,在清丽出尘的面容上斑驳。霞光明媚,却照不亮她眼眸中的晦暗沉静。
少年还是她想要驯养的狼,却不止如此了。她若是放任他继续过度亲近,早晚有一天这份亲情会变质扭曲,他会更加信任她,更加对她言听计从,这对她的大业而言,当然是好事,对秦曜渊而言,又会如何呢?
他站在成人的分界线上,他可以变成无数个模样。
她可以推他走向更开阔的天空,又或者拽着他坠向地狱。
少年推门走入的消沉模样,和他看见自己后瞬间点亮的面庞浮现在她眼中。她蜷缩手指,胸中涌起一股针扎似的疼,她已利用他千次万次,但这一次,在他的赤诚和喜爱面前,她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若他知道真相,还会如此喜爱她吗?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秦秾华,你还是做不到心冷如铁。
马车厢里,寂静在流淌,淡淡的花香冲淡了日落西山的哀愁,终于,她开口道:
“等夏天过了,便把青苑收拾出来给九皇子住罢。”
青苑不在梧桐宫内,虽说离得不远,但步行少说也要花费一炷香的时间。
结绿一愣,欲言又止后说道:
“喏……”
……
秦曜渊看着马车消失在大道尽头后,又等了一会,道路尽头还是空荡荡的。他这才跳下华学大门的屋顶。门房瞠目结舌地追问他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视若未闻,光明正大地走了。
他心情餍足,脚步轻盈,齿间还留着一缕捉摸不透的幽香。
她总喜欢强迫他吃那些甜得掉牙的点心,想来并不知道,她比点心好吃多了。
秦曜渊的好心情在走到距离外舍不远的一座青石桥时终止。他停下脚步,神色转冷,锐利的视线盯着桥洞下的阴影。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