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能为儿做主,当然能为孙儿做主。只是……”裴知徽犹豫道:“我一直以为,父亲想为逅儿求娶玉京公主……”
“玉京公主……”裴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扶着桌角站起,裴知徽连忙虚扶一把。
二人走出花厅,慢慢走在花丛掩映的回廊上。
“玉京公主看似亲和,实则不然。老夫看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父亲何意?”
“此女一心想为父弟挽回倾颓社稷,然她一介女流,便是有心,又能做到何地?她既不想嫁,我裴家也不强求,只是穆家,怕就不如我们一般好说话了。草原四部,可是每年都在向我们求娶公主,玉京公主来年便过桃李年华,下面还有两个待嫁的妹妹,一个是咱们凤阳,一个是怜贵妃的汉阳,和亲一事——不和老而未嫁的七公主,难道还和八和九?”
裴回顿了顿,说:“凤阳公主被淑妃娘娘娇生惯养,尚回裴家,也不必担心她在外受欺负,再如何,还有你这个舅舅为她做主。”
“父亲说得是,凤阳公主也算自家姑娘,我们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去和贵妃娘娘回个信,咱们安排个时间,让两人见个面,表哥表妹之间,应是不会生分。”
裴知徽应是。
“明日就是殿试……”裴回略一沉吟,道:“那便等殿试放榜,再行安排吧。”
两人敲定此事,说了会别的事便散了。
第二日,殿试拉开帷幕,一大清早,百官入朝觐见的日升门就开始人来人往。
举行殿试的绵和殿前,裴回脸色不虞地望着对面的绵和门。参加殿试的考生陆续入殿,他门下二人依然不见踪影。
估摸着天寿帝也快到了,同样站在门前的穆世章朝裴回拱手一笑:“老夫先行一步,裴大人也别误了时间,快些入殿吧。”
瞧见穆世章眼底那抹嘲讽,裴回脸色更加不好看。
直到为天寿帝前导警跸的太监出现在绵和殿,裴回门下两名门生才慌慌张张出现在绵和门下。
“裴、裴大人……”
两人匆匆跑到绵和殿门前,面色苍白,像是大病一场。
裴回瞧见他们这副模样,更是面色铁青,强压怒火道:“把气喘顺了说话!绵和殿前,你们这样是想御前失仪吗?”
两人连忙整理衣装。
裴回沉声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连殿试都敢迟到?这脸色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们生病都赶在了一起?”
两人吞吞吐吐解释,原是昨日离开裴府后,两人又在一茶馆喝了半壶茶才回家。大约是茶馆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入夜后两人就腹泻不止,拉了一宿,险些虚脱在茅房里。
“糊涂!”裴回怒道:“我昨日是如何与你们说的?第二日就是殿试,为免有心人在你们的饭食里下手脚,你们在裴府里用过夕食后,便不要再进食了,等殿试结束,有的是庆功宴给你们吃喝!你们就这么一晚都忍不过去?”
“裴大人息怒……我们只是想一壶茶,不打紧,谁能想到……”
“住嘴!”裴回见到远远的明黄车舆,更加克制音量,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恼怒的声音:“陛下来了,赶紧进去,你们今日就是拉在裤子里,也要把答策给我写完!”
“是……”两名举子讪讪道。
两人进去绵和殿后,裴回留在殿外,冲走下车舆的天寿帝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裴大人请起。”天寿帝乐呵呵地把他扶起:“你怎么不在殿内等候?这太阳晒得多热啊……”
“陛下未至,臣怎敢安坐。”
“你年纪也大了,以后勿要如此。举子们都到齐了吗?”
“回陛下,人已全部到齐,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公布试题。”
“甚好。”
天寿帝迈进绵和殿,裴回后脚跟上,绵和殿内,立即响起一片响亮的“……见过陛下。”
殿试正式开始。
从巳时到酉时,学子们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埋头苦思,天寿帝时而瞌睡,时而找高大全要吃的,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殿试结束的钟声。
考生们谢恩后,纷纷离开绵和殿,天寿帝也打卡下班,从后门离开了。
殿前的重头戏这才到来,内侍们收走答卷,和批卷的读卷官一起转移到隔壁清凉殿,直到殿试名次出炉,整整四日,这些读卷官都要与世隔绝。
裴回回府后,立即派人去查两名举子当日喝茶的铺子底细。
几日后,很快传回消息。
“老太爷,茶馆背后的关系查出来了,那掌柜背后的出资人,是穆世章门房的表侄婿,因为关系太远,我们查人的时候还险些把这条线索忽略。”
果然是穆家在背后搞小动作!
裴回挥手让人下去,面沉如铁。
“父亲,这穆家……”
裴回捏紧茶盏,沉声道:“他们先不义,就别怪我不仁了!”
……
清凉殿,一名借如厕之名外出的读卷官在侍卫护送下回到殿内。
七名读卷官面前都铺着如山的试卷,其中两人抬头向他望来,他隐晦摇头,随后坐回自己座位。
两命读卷官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阅卷的四日期限一到,殿试十佳答策由高大全亲自送到天寿帝桌头。
天寿帝学识不比诸位大臣,内政外交上的才能也乏善可陈,他看殿试答策,不是看考生答得如何,而是看试卷上代表各位读卷官的圈圈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