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秾华在他额头轻弹一指:“只有这种时候才肯叫上一声。”
“喂我。”少年在她肩上仰起脸,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秦秾华接过结绿递来的瓷碗,舀了一勺冰糖莲子递向少年。
她喂一勺,少年吃一勺。
看台下的少年们远远看着言笑晏晏的玉京公主和靠在她肩上享受喂食的九皇子,酸得像是坛子里密封了百八十年的陈年老醋。
武岳拽着二哥的胳膊,哭丧着脸说:“哥,我好酸啊,你酸吗?”
“有什么好酸的?”武象抬头看了一眼看台上的姐弟俩,又低下头去认真擦枪:“我最不酸的,就是他们秦家人。”
“为什么?”
武象踢开抱着他的武岳,拿着擦得银光闪闪的枪转了一圈,咧嘴笑道:“……蠢弟弟,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武象提着枪,步步生风地走到秦氏姐弟面前,干脆利落地单膝跪了下去。
“卑职武象,见过玉京公主!”
秦秾华笑道:“武千户请起,不必多礼。”
她刚要伸手虚扶,有人把她的手牢牢压了下去。
秦秾华偏头一看,少年靠着她的肩膀,眼也不抬,轮廓分明的侧颜平静如常,仿佛紧紧扣着她的那只手和他毫无关系。
武象起身后,秦秾华笑着说:“渊儿,你先去更衣罢。”
秦曜渊瞥了一眼武象,慢腾腾地起身。
等他走远后,秦秾华笑道:“武千户,渊儿近期的习武表现如何?”
“九皇子天生神力,悟性又高,实在是练武的好苗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九皇子虽然天资甚高,自身的努力却乏善可陈。”武象说:“每到府中教习文课时,九皇子不是逃课就是坐着发呆,每每师傅抽问,一问三不知……”
“我什么时候一问三不知了?”秦曜渊冷冷问。
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换了一身新衣的秦曜渊走了回来,挨着秦秾华坐下后,懒散的身子又靠上她的身体。
小秾华喵一声,跳上他的膝盖,踩了两下,盘腿坐下。
“……殿下虽未一问三不知,但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武象说:“杀。”
武象朝秦秾华一揖手,说:
“为卒者,可不通兵法,为将者,却必须通百家兵法,卑职不愿见到殿下的天赋遭埋没,还请公主监督殿下,静下心来学习纸上的知识。”
“此事我记下了。”秦秾华笑道:“还请武千户今后继续督促渊儿习武。”
武象又行了一礼:“这是卑职分内之事。”
武象离开后,秦秾华看向靠在肩头的少年,问:“你逃课了?”
他眼神游离在天边外,对她的问话好像浑然不觉。
“等回去再收拾你。”秦秾华用指尖戳他额头:“走罢,去吃喜酒了。”
“……不想去。”
“那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幼稚的威胁立竿见影,少年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秦秾华和校场内的众人告别,在一片欢送声中走出了广威将军府。
通体漆黑的马车低调停在路边,秦秾华刚走到马车边,少年就习以为常地伸出了手。
秦秾华扶着他的手,踩着马凳上了马车,之后轮到秦曜渊,他连马凳都不需要,单手撑在车边,轻而易举就跃上了马车。
他钻进车厢,自然地坐在秦秾华身边,肩膀又靠上她的身体。
只要一挨到她,少年就像晒到太阳的慵懒大猫一样,收起利爪,人畜无害。
“渊儿,你的头发乱了。”秦秾华说。
他一声不吭,直接把后脑勺转来对着她。
秦秾华松了发扣,以手为梳,重新帮他拢好长发。
少年乌黑浓密的发丝从如雪的指尖滑过,发尾的小卷调皮地勾着她的指头,秦秾华忽然一愣。
“……怎么了?”
少年察觉她片刻的凝滞,问。
“……渊儿的头发又黑又多,让人好生羡慕。”秦秾华笑道。
少年没有起疑。
秦秾华拢起黑发,高高扣在他的脑后。
她心中忽然冒出的疑惑挥之不去,辉嫔……似乎是完全的直发?
马车行驶一阵,在鞭炮声阵阵的福王府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