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听说那少年还未入牒,此时将其交于大理寺还来得及,摘星宫仅有此子生还,嫌疑最重……”
“辉嫔是乌孙王最宠爱的妹妹,如若得知辉嫔暴毙,乌孙岂会善罢甘休?届时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以微臣之见,还是应当封锁消息……”
“荒谬!一个大活人死了,你要如何封锁消息?乌孙王朝觐时,我们上哪儿去找个辉嫔交差?”
“先瞒上一年半载,再说她病逝不就好了?天命无常,难道辉嫔病死了,那乌孙王也要找大朔讨个说法?”
“你去说去!到时候穿帮,你就是大朔的千古罪人!”
“那你去告诉乌孙王他妹妹烧成焦炭了罢!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成为大朔的千古罪人!”
“你……陛下,您怎么看?!”
打着瞌睡的天寿帝猛地惊醒,条件反射道:“……内阁决定吧。”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首辅穆世章上前一步,行礼道:
“陛下,此事关乎两国国运,乌孙王目光短浅,独断专行,如果叫他知道辉嫔在大朔皇宫内惨死,难保他不会一怒起兵。大朔建国不到百年,冥顽不灵的狐胡余孽和虎视眈眈的塞外诸国都在伺机而动,此时实在不宜掀起战事。所以,老臣以为此事应秘而不发。”
穆世章说完,朝中立即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不妥。”次辅裴回开口:“即便秘而不发,乌孙王朝觐时要见辉嫔,我们又该如何交代?辉嫔之子,又该如何自处?”
“一个附庸王,原本就不该靠近后宫!”
穆世章之子,工部侍郎穆得和出列,义正辞严道:
“之前是陛下宽宏大量,体谅他们兄妹情深,现在陛下一视同仁,我们凭什么给他交代?更何况,就像张大人说的一样,天命无常,每年冬天因病去世的人不计其数,辉嫔因病去世,又有何不妥?至于辉嫔之子,既然要隐瞒此事,当然是一并隐瞒了……虽然委屈了些,但大朔疆域辽阔,难道还找不到他的一席之地吗?”
“穆侍郎是把国家大事当儿戏了吗?那乌孙王岂会有这么好哄?”兵部尚书李舜年道:“陛下,臣听说辉嫔之子一直遭受苛待,若是因此杀人泄愤,也可解释昨日种种疑点。如果辉嫔是自食恶果,乌孙王又有何颜面质问大朔?”
“如果他就是质问了呢?!”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按朔律追究辉嫔之子,也按朔律追究辉嫔戕害皇嗣的罪过!”
“人都死了,你鞭尸又有什么用?”
眼见朝堂上又要吵了起来,天寿帝头疼地按住太阳穴,对一旁的高大全低声说:“朕饿了,你那里有吃的吗?”
“陛下……再忍忍吧。”
“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反正朕的话也做不了主,为何要叫朕坐在这里看他们一个个地浪费时间吵架?还不如你在这里坐着,让朕先去用个早膳!”
“哎哟,陛下,可别这么说……”
殿后忽然匆匆走出一名内侍,高大全听他耳语几句,变了脸色。急忙来到天寿帝耳旁复述。
天寿帝听完,重重咳了几声。
针锋相对的朝臣没人鸟他。
天寿帝喊了几声“安静”,朝堂上的噪音一点没小,一怒道:“穆世章!”
大殿立即鸦雀无声。
穆世章上前一步:“老臣在。”
“……太后刚刚传来懿旨。”
天寿帝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辉嫔之子已上玉牒,序齿九。不论是秘而不发还是交给大理寺,都不成了。你们内阁再议吧……下朝!”
不等穆世章阻拦,高大全已经拖长声音喊道:
“下——朝——”
……
“回禀太后,陛下下朝了!”
“……知道了。”舒太后挥退禀报的内侍,平淡目光落到坐在下首的秦秾华身上:“如何,满意了吗?”
秦秾华立即起身行礼:“秾华多谢皇祖母出手相助。”
“不必了……就像你说的一样,助他也是在助己。”舒太后缓缓道:“穆氏势大,安儿的确独木难支,乌孙也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助力。你既然肯为那孩子担保,哀家就信你能笼络住他。”
“秾华谢皇祖母信任,九皇子也定会将今日的恩情铭记在心!”
“只是一母同胞也可能有兄弟阋墙的一天,你可曾想过,此子要是狼子野心怎么办?”
秦秾华低着头,神色恭敬从顺:“九皇子生母已逝,又有外族血统,断无继承大统的可能。若是知恩图报,便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若是狼子野心,也能做一块上好的磨刀石。无论九皇子日后长的是人心还是狼肺,对安儿来说,都利大于弊。”
“……如果这个磨刀石,磨成了利器伤到自己呢?”
“秾华会在那之前,亲手毁了它。”
“哀家知道你一向想的周到。你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日后若有万一那天,别叫皇祖母失望。”
“孙女记住了。”
秦秾华走出寿康宫时,殿外天色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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