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脸上闪过刹那的苦涩笑意,他像是被我逗笑了,又像是深陷在过去某种记忆里无法自拔。
他撇撇嘴,终于撒开了我的小手,骗你的,我才是垃圾,我才是从这些桶里出来的,你是从你妈肚子里蹦出来的,对,贱货杏春的肚子里蹦出来的。
他骗人,我又不是孙悟空,妈妈的肚子又不是石头。不过,妈妈是贱货,这个我知道。他又骗人,他一天到晚骗人,一天到晚不理我,我本应该讨厌他。
父亲的阴晴不定与沉默寡言总像发烂的青苔一样,搞得家里凄冷无常,所以我在梦中总能看到幽蓝的天光在我家天花板晃荡。于是我家就变成了深蓝色的海洋,我被海水掐住了脖子,海水都是父亲带来的,都是他这个垃圾带来的。
我说了我本应该讨厌他,可是我却想尽办法让他理我。
我得小红花,他不理我;我考90分,他不理我;我拜托隔壁王妈给我梳羊角辫,回去给他瞅,他也不理我。
于是,我的心情被寂寞的潮水给淹没了。
久而久之,我开始讨厌他。
他到底在做什么呀?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给我一点回应?
为什么总像一具腐尸一般死气沉沉?
家里没有人理会我了,我好难过。
他是垃圾,他也是我的父亲,那我到底是不是垃圾呢?
垃圾桶里会不会有我的兄弟姐妹?
拜托了,给我一个兄弟姐妹,来个人理我,我太孤单了,为什么没人理会我。
等了好久,兄弟姐妹也没从垃圾桶里蹦出来见我,什么回应也没有。
我半夜躲在被窝里哭泣,哭得喘不过气,大半个枕头都被我无聊幼稚的泪水给濡湿了,可我依旧不停地哭,望着黑暗中模糊的房门轮廓,想象着父亲会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开门进来给我擦拭泪珠,但这一切不过是我在黑夜做梦罢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某天,我不慎打碎了父亲的茶杯。
那个时候,他正好光着脚从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