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古灵精怪,扬斛已经见怪不怪笑道:“姐儿可别说太久,今日事多,该早些睡才是。”
沛柔就点点头:“姐姐快去替我守着门,一个人也不许进来。”
扬斛笑着应了声“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退了出去。
纭春站在当地就更拘谨了。
“纭春站的离我近些。”沛柔正坐在床边朝她招手,见她走的近了,就把她拉着在自己身边坐下。
纭春就像被烫着了似的立马站了起来,差点把牵着她衣袖的沛柔也给带下床。
她立马就吓得跪下了,口中连道:“奴婢不是有意的。”
沛柔见纭春这样就越发的怜惜了。
看来曾经逃难的记忆于此时的她的影响非常大,她还需要很多的时间成长为后来香山小院里那个看似懦弱,实则刚强的纭春。
“不要紧的。你既然不愿意坐下,那站着也是一样。”她想要对她好,可是交浅言深,这好意只能使纭春惶恐。
“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情嘱咐你。我偶然得了两件首饰,并不是犯禁的东西,你不必问来处,却是不能被我祖母知道的。你是我的丫鬟,我要是把它们交给你,你可能替我保管好?”
纭春显然有些惊讶,听闻此事不能被太夫人发觉,不觉有些犹疑,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嬷嬷给我们每个人都分了一个带锁的小箱子,钥匙我都贴身收着,平日里我们几个也并不会去管别人箱子里都装了什么,想来把首饰收在箱子里应当无妨的。”
这才是她记忆里的纭春,虽然胆小,可却忠心不二,也很快就能想到解决事情的办法。
沛柔就笑了笑:“这就好,那我就把那两件首饰放心的交给你了。”
就从身上的荷包里解出了那两件首饰,递给了纭春。
纭春小心的接过,也并不多看一眼,只是解下自己身上的荷包把首饰装了进去。
“今日单独叫你过来也是情非得已,可你回去,院子里其他的丫头们不免要生疑。”
“你再带几个银錁子回去,给你的姐妹们一人分一个,只说是我今日有闲,随意找你们说说话。今日是你,明日后日自然也轮到她们。”
不让她在姐妹们面前得了不是,算全了她替她冒险的情谊。
纭春当然能明白她的意思,恭敬的接了赏,并未多言。
沛柔想了想,忍不住问她:“我听说你是随父母逃难到了燕京的,入府之前除了父母,还有兄弟姐妹几人?可还记得父母的名姓?”
纭春不意她会突然问到这件事,回想起父母兄弟,语气也不由得低沉下去:“到了燕京之后,除了父母就只剩了一个小我三岁的弟弟。”
“乡野粗贱之人,也并没有什么名字,只记得家里姓柳。也是因为从前家门前有河,河边有垂柳。”
等到前世她在香山小院里说起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也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家人的姓氏,和家门前河畔的垂柳。
“我会想办法替你留意的。”
故土难离,若不是真的没有了办法又怎愿意背井离乡,又怎愿意卖儿赁女。
纭春显然有些震动,不觉红了眼眶,跪下来给沛柔磕了个头,或者是怕动静太大,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前生纭春跟着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今生她只想她们都能够过得好好的,等她把纭春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时候,她也能有亲人在堂,能有一个替她遮风挡雨的娘家。
太夫人和李嬷嬷的态度都很明显了,她们都对她隐藏了母亲的往事,前生她直到最后也不知道生母究竟姓甚名谁。
岁月已尽,她到了人生去处,却还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即便纭春这样,为自己父母所卖,几十年却也仍惦记着生恩,而她母亲并无对不起她之处,她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所有的一切,她前生真是不孝。
除却太夫人和李嬷嬷,恐怕府里她唯一能接触到的知道母亲的身世的人只剩下父亲一个。
她也只能从父亲那里验证自己的猜想。
*
等到父亲的沐休日,沛柔从咏絮斋回来,就直接去了梅真堂。晨起问安的时候她已经和父亲说好,他会在内院的书房等她。
梅真堂的第一进院子都给定国公做书房用,自然很是宽敞。
前生定国公和柯氏的关系也不算好,前院里也就安置了自己的寝室。
定国公此时正在写字,见沛柔进了门,笑着招呼她过去。
“我听你祖母说你这几日写字很刻苦,特意给你写了一幅字,你若是喜欢过几日我送出去装裱了,等你住到了园子里正好装饰用。”
沛柔去看时,只是《论语》第十二章中的一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定国公习的是魏碑,结构精绝,风力危峭,意态逸宕。
定国公就把她抱到了膝头,笑着和她说话:“前几日我问了你们先生,说是正在教你们《论语》,她说你学的不错,一点就通,比学里比你大的姐儿还好。我们沛姐儿这样聪明,想让爹奖励你些什么?”
两世为人,她实际的年龄比海柔她们不知道大了多少,前生再怎么不爱学习,如今再来学这些,当然是要比其他人快的多了。
她就把纭春家人的事情托给了定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