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咱们现在掌握到的证据显示,陈弼无疑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他为了得到那块地皮,用了不干净的手段,最终造成了鬼脚七以及坊区其他百姓家破人亡,命丧火海。作为未亡人,这其中承受的痛楚该有几何,未经历过的人岂能知道?鬼脚七杀了陈弼,在等陈弼的仆从家人赶到现场,亲眼目睹他被杀的惨状,就是要让他们的家人也跟他一样,承受这种非人之痛。只有他们痛了,他才感觉自己的所为有了价值,也便痛快了,舒坦了!”慕容瑾难得口吐莲花,一连串的话啪啪从唇瓣间溢出,竟连贯得不得了。
辰逸雪唇角微挑,微一颔首。
札记没算白读!
见辰逸雪似有赞赏神色,慕容瑾便像是个得了师长称赞的孩子,心里乐开了花儿。
不过辰逸雪很快便将神思转移至金元身上来。
鬼脚七是否会将金元定为目标,他不知道,但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辰逸雪准备召见暗卫,便让慕容瑾先下楼去。
慕容瑾知道辰郎君定有要事需要安排了,也不敢多问,敛衽起身,只说午膳备好之后再送上来,说完便径直下了楼。
金元身边有衙门的捕快和衙差,但他们的功夫不足以入鬼脚七的眼。
辰逸雪只好调了自己身边的三名暗卫过去,让他们在案子完结之前,暗中保护金元的安危。
午后,衙门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赵虎已经将当年火灾的卷宗抽调出来了。
当时那对从火场中相拥丧生的男女,身份也有记录在案。
赵虎当即拿着资料,顺便将当年出现场记录的一名老牌捕快带上,跟锦书一道返回侦探馆,向辰逸雪复命。
本来这些事情应该跟金元交代的,可赵虎的潜意识里,却认为此时跟辰郎君相商更加合适。
老捕快叫秦真,说起那场火灾的情景,心有余悸:“......那时候啊,一具具被烧得焦糊的尸体被一一排开在地上,遇难者的族亲什么的,一个个哭得伤心,可没人敢上前去认领。怎么认呢?都烧得不成人形了啊。别说死者的亲人了,就是某当时在一旁看着,也是胆战心惊的。”
秦真眼眶微红,这个有些年纪的老捕快,是个感情丰富且多愁善感的男人,平时在衙门里就是老好人一个,五年前那案子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秦真就不再出任务了,只躲在衙门里头做后勤。
他泪光闪闪,说起那对被烧成球形的尸体,不由感慨道:“那对男女啊,你们是没有看到现场,太感人,太凄惨了。两个青春年少的少年郎和小娘子,俩人抱得紧紧的,都烧成糊了还放不开,皮肉都粘得紧紧的,怎么分都分不开。最后只得用刀硬将两具尸体分开,这里头是谁的肉也无所谓了,反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赵虎被他慢吞吞的性子激起了火,但又理解他那多愁善感的个性,强忍下脾气,提醒道:“说说那对男女的身份,这才是主要问题!”
秦真点点头,说道:“这对男女还比较幸运,他们的脖子上都带有一个赤金打造的同心锁,是成亲那时候男方的父亲送的。这才能认出来身份。某还记得,一个是黄家的小郎君,一个是那小郎君刚刚成亲不久的小娘子,好像是姓郭来着。某听人说黄家那小郎君是黄老爹的老来子,为了早点抱上孙子,黄小郎君十五岁就娶了亲,可怜那一对年少期艾的少年郎和小娘子啊,才刚刚成亲不久,就糟了横祸。有多少好日子等着他们呢?可却双双葬身火场了。”
“老秦,你确定那小郎君是黄家的孩子?双方亲人来认尸体了么?”赵虎问道。
秦真嗯了一声,道:“小娘子的娘家人没见到,也没来,听人说她娘是想来的,被他爹和族亲给关家里了,任她怎么哭也不让她出门。说真的,烧成了那个样子,她娘要是看了,非疯了不可。倒是那黄小郎君的爹那晚上刚好没在,回来的时候,儿子媳妇已经死了。可怜他一眼就认出了尸体,他把那具焦糊的尸体抱在怀里,那个哭啊,不出声,就是流泪,那尸体上一块又一块的往下掉炭灰,可他就是不撒手,还将那尸体往贴在自己脸上。”
似乎想起了当年的那个画面,秦真终于哭出了声,泪水模糊了双眼,哽声道:“当父亲的人啊,那份伤心,那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就别提了。某在一边睁眼看着,又恐惧又心酸,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啊!”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悲情起来,慕容瑾听得入了戏,眼眶也跟着泛红。
赵虎一脸戚戚,默不作声。
只有辰逸雪保持着冷静和清醒,将案几下的卷轴拿出来,给秦真辨认,问道:“那男子的父亲,是不是这个人?”
秦真抹了一把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画像上的人,眼睛一亮,点头道:“嗨,真是神了,对对对,真像那黄老爹。有八层像,就是这里要瘪进去一点,鼻子再稍高一些。”
至此,案情已经完全清晰了。
鬼脚七的儿子在五年前因聚荣楼收地事件而卷入火海,他老来得子,又好不容易熬到儿子成人,眼看着儿子成亲后,一家人过平淡幸福的日子,却因为某些人的贪婪和不择手段,将本该属于他们的幸福摧毁。
鬼脚七从最初的丧子之痛里慢慢走出来,随后便开始策划一系列的凶杀案件,理由和目的都很简单,就是为了他枉死的儿子和媳妇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