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宗看着龙廷轩没说话,龙廷轩也立在一旁不开口,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内殿的空气陡然变得冷冽下来,似降到了冰点,叫守在另一侧的勋贵臣子两股战战,大气儿也不敢喘。
对峙了片刻,最后还是英宗长叹了一声,开口吩咐殿内的臣子都退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唱诺,鱼贯而出。
殿门再一次紧闭后,英宗看着龙廷轩的笑意便透出了几分荒凉来。
这一次伤他最深的不是太子和惠王那场仓促的谋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儿子。
英宗年纪是渐渐大了,可他还没有到老眼昏花不分是非的时候。真实的情况如何,他心里一清二楚。
太子鲁莽冲动,容易受人鼓动诱惑,惠王狡猾多变,却也有急进糊涂的时候。难得抓到扳倒太子的机会,他怎会让大好时节从眼前溜走?
只要他跟着起兵,就算是以勤王的旗号,却也是正中了逍遥王下怀。
证据确凿这些话,不过是哄骗不知情的天下百姓罢了......
英宗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们也会走到这一步来,他这些年暗中训练的亲卫队,唯一的知情者就是龙廷轩,可见他对这个儿子的看重,他心痛,就是因为龙廷轩利用他这个父亲的信任和看重,耍心机手段来铲除异己。
“如今轩儿你可真是羽翼颇丰,翅膀硬了啊!”英宗盯着龙廷轩,冷声笑道。
“父皇,太子一党和惠王背后的萧氏向来是野心勃勃,他们两大派系争咬了这么些年,您认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现状么?太子失德是真,谋反是真,惠王也早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龙廷轩顿了顿,眼中盈亮的光芒闪烁,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容苍白的英宗道:“父皇英明,想必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您抬举萧氏一族,目的不就是为了压制薛氏两厢制衡么?可您出手料理了薛氏之后呢?让萧氏独大,再费尽心思的抬举另一个勋贵大族来与萧氏抗衡?”
“你倒是比朕更算得明白!”英宗脸色依然不好看,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儿臣不敢!”龙廷轩垂眸错开英宗灼灼的视线。
他鼓动太子和惠王策反的时候,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却也是看准了时机,给英宗一次性解决太子党和惠王党的好时机,龙廷轩并不认为这样做有错,相反的,他此举省却了英宗很多的麻烦。可面对父皇质疑失望的眼神时,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心虚。
英宗的心像是被扎了一刀似的,一波又一波的刺痛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他伸手捂着胸口,额角冒出了密密的冷汗,薄唇却是紧抿着,强忍着疼痛。
龙廷轩看出了英宗的异样,大步上前去,扶住英宗的手臂,紧张的唤道:“父皇,您怎么样?是不是心绞痛又发作了?”
英宗蜷起了身子,敛眸不看龙廷轩,可疼痛让他的身子开始不停的痉挛起来。
龙廷轩一面帮英宗轻揉着胸口,一面喊殿外守着的福公公,快去请太医过来。
半刻钟后,张院使冒着雪刚来了养心殿,外面下着大雪,张院使身上携着寒气,只能在外殿脱了外袍后才进来给英宗看诊。
英宗痛得厉害,肥胖的身子像虾米那样弓着,张院使进殿的时候,就吓得面如土色,忙撩起袖子跑过来。
他先从随行的药箱里取出紫金护心丸让英宗含在舌底,转头招呼福公公过来帮着陛下宽衣,他要施针。
福公公是一直近身伺候英宗的老人了,陛下有心绞痛的毛病,他是知道的,可从没有一次发作起来像这两次这么严重的。太子和惠王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
他一脸担忧,忙唱诺,刚要过去却被龙廷轩挡了下来。
“本王来......”龙廷轩的脸色也阴沉着,但眼中却是溢满虑色。
福公公道了声是,退到一边。
龙廷轩修长的大手麻利的解开英宗中衣的扣结,将胸膛处的布料拉开,一面嘱咐着张院使仔细些。
张院使给银针消了毒,半蹲在榻前,凝神在英宗白皙的胸口处一一落针。
英宗痛的一头冷汗,太医也是一脸汗水。
将最后一根针拔出来的时候,张院使长舒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脸。
福公公忙凑到榻前,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吸干英宗额头的冷汗,一面问道:“陛下,您可感觉好了些?”
英宗闭着眼睛,一张微胖的面容透出纸一般的苍白,轻轻嗯了一声,摆手让殿中候着的龙廷轩出去。
福公公看了龙廷轩一眼,回眸对英宗低声道:“陛下,殿下也很是担心您,不如让他......”
话音未完,英宗就冷冷的打断,吐出两个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