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口城楼上的将士,个个穿着厚实的棉衣,外面罩着一件厚重的铠甲,可那呼呼寒风飞啸,透过铠甲的缝隙钻进体肤,只冻得他们牙关打颤,不停的在原地跺着脚活动筋骨取暖。
守备押着二月十五准备易市的粮草过来关口,刚入关口大营,便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缰绳扔给一名士兵,让随在身侧的高副将,将带过来的酒提过来,一道进了中军帐。
帐中烧着两个炭盆,挑帘进入,迎面扑来一股热浪,暖洋洋的,混合着外头的清冷气息,仿佛春风拂面。
守备吐了一口气,双手摩擦着,围着炭盆烤手。
柯子俊早知道他今日会过来,挑帘从内间出来。
“今日倒是赶早!”柯子俊淡淡一笑,兀自在外帐的长几边坐下。
高副将将两坛子酒放在几面上,恭敬行了礼,方道:“守备大人赶着过来跟将军您喝酒!”
柯子俊就笑,瞟了守备一眼,反问道:“仁兄你这是想陷在下于不义么?”
“此话怎讲?”守备从炭盆边起来,蹙着眉头问道。
“军规你不是不晓得吧?”柯子俊信手倒了一杯热茶。
守备这才拍了一下脑门,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榻上,吭哧道:“一时忘了,这不是老哥哥关心着你么,天寒地冻的,你守着关口,备受北风摧残,喝点儿酒能暖身子。”
柯子俊就笑,“单我一人喝酒暖身子,那可不行,等哪天你运来百八十坛酒,让我军中众将士都能喝上一口,那才真是关怀!”
百八十坛酒?
那他荷包不得大出血?
守备咽了口口水,笑道:“当老哥哥我没说!”
二人相视一笑,喝着热茶,闲聊着。
第二日天亮,关口的城门便打开了,守备领着一小队人马,押着粮草往易市地点去了。
柯子俊便去巡营,又去看了练兵场的兵丁操练。
柯子俊早年便跟随着父亲柯越云上战场杀敌,年少有成,在军中挺受欢迎和敬重。柯越云猝死后,他奉旨接替父亲的爵位,继续领兵驻守阴山关。不过这次前来,英宗却另行给他遣派了一员副将,说是辅佐处理军中庶务。
这一举动让柯子俊有些敏感,他从一开始便觉得父亲的死因可疑,又发现父亲这些年竟与宪宗任由书信往来,不由怀疑父亲是政治牺牲品,而父亲毕竟为了大胤朝征战沙场,劳苦功高,英宗想对父亲不利,却不能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所以才会有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让父亲猝死,一了百了。
英宗让自己承袭父亲的爵位,又派副将辅佐,其实应该是变相的监视。
不过,这一切都是柯子俊自己的猜测,他从小就被教导,要忠君爱国,因而,他一直都在逃避,也害怕自己猜测的便是真相。那么到那个时候,他该当如何?
自古忠义两难全......
柯子俊正望着练兵场怔神,忽然有一个急促的声音和风而来。
“将军,不好了,出事了......”
柯子俊从游离的思绪中抽出来,抬眸望过去,远处狂奔而来的,正是守备身边的高副将。
柯子俊快步上前,厉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高副将喘着气,手拄在膝盖上,缓了缓气儿,抬头道:“早上末将和守备大人押送粮草去了交易市场,鞑靼那边也送来了皮革和铁器,准备交易。可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了一股子流民,看打扮,倒是鞑靼那边的,就要开始哄抢。他们直嚷着不公平,鞑靼王庭向百姓们征收皮革用以交换大胤朝粮草,可换来的米粮,分到他们手中,还不到一斗,这让他们非常不满,便趁着交易日子,组织了人马过来抢掠。”
柯子俊冷笑,鞑靼人这是要闹哪出?
他怎么觉得这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呢?这是想要大胤朝放宽交易尺度才是真吧?
“现在情况如何?”柯子俊问道。
“情况混乱,那些人都快要挤到关口来了!”高副将看了柯子俊一眼,抛出求救信号。
柯子俊一听,额头的青筋暴突,骂了一声混账之后,动作迅速的点了一队人马,跨上马背,径直往城门奔去了。
城门外闹哄哄的,城门上的士兵拉开了弓弦,命不断涌过来的鞑靼民众退去,不然就要格杀勿论了。
可他们却是红了眼,非要逼过来,似乎只要闯进了城内,便能抢夺到果腹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