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的背面还有两行字迹,唐起翻过来看,是一行李白的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让唐起立马联想到昨晚的猿啼和轻舟。
但是抵达这座山之后,却并未再听见或看见一只猿猴。
他往前迈几步,担心踩到水晶兰,刻意避开,站在崖底,抬头望,就见秦禾攀着一根钢丝,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悬在几十丈高的崖壁上。
“欸。”唐起大声问,“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钢丝绑在秦禾腰间,她脚踩住岩壁,手上拽紧了,低下头,看了半响。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小孩怎么在下头?
直到看见他脚边几处水晶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爬上山顶绕了几大圈,找到的方位正是昨夜安顿过唐起的悬崖。
唐起举着伸缩棍问:“这是你掉的吗?”
秦禾这才开口:“是我的,先拿着。”
顺着绳索,她径直往下,行动非常利索。
唐起仰着脑袋看,像看杂技似的,秦禾吊住钢索,与岩壁成九十度,然后横着走。
唐起瞪大眼,心说:好厉害。
就见秦禾横着走到一处岩穴,穴口支出一小节方形状的木匣子。
秦禾踩着岩穴,攀住木匣边沿,躬身猫进去。
唐起却蓦地想起黄纸上那句:岩有棺木。
那只方形状的木匣子,难道是棺材……
唐起下意识倒退,不经意踩折一株水晶兰,他连忙挪开脚,蹲下身去扶,在根茎处摸到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黏了一手。
唐起第一次见这类全身洁白的植物,觉得新奇,也觉得稀有,所以小心翼翼的重新栽种,谁知竟从土里抛出一颗骷髅头,吓得唐起一屁股坐倒在地,惊叫着往后蹬腿。
秦禾闻声探出头:“怎么了?”
“死……死死人……骨头……”
秦禾顿了一下,命令:“埋回去。”
唐起不敢,又往后蹬了一脚:“这里是鬼葬山吗?”
秦禾的头缩进岩穴,没搭理他。
“喂。”唐起大声喊,“你来这里干什么?那个岩壁里是棺材吧?”
秦禾依然没回答。
唐起不泄气,高声质问:“喂,你是不是来盗墓的?”
终于,秦禾的声音至高处响起:“我是来考古的。”
唐起怔了一下,但很快得出判断,她骗人。
既然会骗人,就不打算说实话,唐起想套话:“你这张纸上写,溆浦县西四十里有鬼葬山……”
“谁让你随便看别人东西的!”
唐起被怼得理亏:“我不是故意的。”
他还欲说什么,突然一个东西从茂密的树冠里蹿出来,疾如闪电,唐起根本来不及防备,那灰棕色的东西已经扑倒了身上,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唐起唯恐又是什么要人命的毒物,再被咬一口,就真的没救了,吓得连连闪避。
待看清那是只小松鼠后,手里的黄纸已经被抢走了。
那是别人的东西,不能弄丢。
唐起赶紧爬起来追,小松鼠几个起落蹦跳,往林子里遁逃。
松鼠行动敏捷,蹿得飞快,唐起追得相当吃力,一个劲儿□□西闯,几次差点跟丢,眼见距离越拉越远,唐起一个猛扑,伸手去抓,刚摸到松鼠的尾巴,还没逮住,结果整个扎进洞穴里。
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树叶覆盖,唐起只拽下松鼠尾巴上几根灰棕色的毛,就又被它给逃走了。
洞口不大,唐起本身瘦小,扒开藤蔓,猫着身子往里钻。
越往里则越渐宽敞,唐起已经看不见那只松鼠的踪影,他在暗道里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便毅然决然往前追。
走过弯弯绕绕,暗道里灌进阴风,唐起再度听见呼哧声,越来越响,似猿啼,来自前方。
唐起蓦地驻足,原地打了个寒噤,难不成误入了猿洞?
他听见潺潺水声,还有微弱的幽光,或许出于好奇,鬼使神差的,唐起沿路往前,走得异常谨慎。
目光所及,是个巨大的岩洞,就像挖空了整座山体,脚下通地河,连接沅江支流溆水。
呼哧声绕在岩洞之中,唐起整个人僵成石像,怔怔看着水中倒影,映出四周岩壁的画面。
岩壁上凿着密密麻麻的孔洞,像蜂巢,而每一个巢穴中,置放一只方形木匣。
唐起浑身的汗毛竖起来,头皮也阵阵发麻。
风声刮进这些蜂巢似的孔洞中,呜呜哀鸣,似猿啼,成千上百,不绝于耳。
唐起转动脖颈,如同生锈般僵硬,只见远处一条小船,缓缓飘在水面上,船舷挂一只白纸灯笼,载着一个被白布遮盖的逝者。
这条船,怎么会飘进这里?
唐起下意识倒退,忽闻上空传出动静,他猝然抬眼,就见密密麻麻的蜂巢之间,从其中一个孔洞里钻出来个人。
唐起魂都差点吓飞,双腿一软,跑都跑不动,再细一看,认出秦禾。
两两相望,各受刺激,秦禾简直不敢置信,眨了好几下眼睛,确认不是错觉。
这小孩儿,怎么在这儿?
再瞧河上飘得船只,秦禾差点吐血,早知道就在灵船上睡一觉。
何苦爬一宿山路,找了半天方位,从绝壁之上吊下来,又在狭窄的穴道里爬了许久,差点卡在岩隙和棺木之间,好不容易挣扎进来,结果这小孩儿比她还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