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夏楠疾恶如仇的性子,杜悦能理解她的郁闷从何而来,在这个拥有八千多名员工,且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女性的劳动密集型工厂里,权力被高度集中在一小批男人的手中,有限的资源和机会该如何分配,似乎在一开始就被约定俗成了。
回家的路上,夏楠明显已经缓过来了,跟杜悦开玩笑道:“你发现没有,男人好像都喜欢那种弱不禁风的女人,许晖的女朋友如此,马艳也是如此。所以啊,杜悦,你得好好跟人家学学。”
杜悦揉了揉鼻尖,不以为然:“学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不会那一套啊?时
候未到而已!”
夏楠笑得嘴都抽筋了:“杜悦,恕我说句实话,你美则美矣,但肯定不是那种能让男人为了你不顾切的女人。咱们这三个里头,也就曾雨露最有这方面的潜质。”
杜悦一挑眉:“我哪里就不如她了?”
她最不喜欢人家把她跟曾雨露放在一起比较,所谓“同行相轻”,曾雨露在他们部门,也是公认的美女,甚至更讨人喜欢些,因为她说话总是细声细气,不该管的事也从不乱插手,不像杜悦,永远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你看看你的脸。”夏楠拍拍杜悦僵硬的面庞,“硬邦邦的,点都掐不出水来,你吧,充其量,也就是一草根美女,离开花还早着呢!”
杜悦大言不惭:“草根就草根吧,只要齐正磊不嫌弃我就行。”
“齐正磊有什么好?”夏楠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杜悦不知道在夏楠跟前说过齐正磊多少好话了,但每次讲完,夏楠的脑子里必定会淸空得一千二净,然后一如既往对齐正磊抱有成见,她已经懒得解释了。“等你将来恋爱了,就会明白了。”
“打死我也不会跟齐正磊恋爱啊!”夏楠立刻嚷道。
杜悦笑着跳上去撕她的嘴:“你敢跟他恋爱我就打死你!”
别看杜悦人比夏楠瘦小不少,手脚却灵活得要命,总能出其不意地攥住对方要害,夏楠很怕她这一手,一边逃一边叫唤:“齐正磊要是看到你这副泼妇相,看他还敢不敢跟你说话!哎呀,小蹄子又追上来啦,我跑……”
两人的笑闹声很快就消失在巷子深处……
到了家门口,杜悦取钥匙出来开门。
这是栋旧得不能再旧的老新村,每栋房子都像个火柴盒,但房租便宜,所以成群的大学毕业生都喜欢选择这里合租。
杜悦、夏楠跟曾雨露同住一室,隔壁还有两户人家,都是在世铭公司做事的年轻人,齐正磊也在其中。
推门进去,狭小的客厅里,曾雨露正盘腿坐在桌前卷电脑,见她们回来,立刻警觉地把正打开的窗口关闭了。
杜悦很烦她这种惊弓之鸟的神色,好像有人要窥她隐私似的。
她们三个差不多是同—批入世铭的员工,刚开始彼此不熟,为了省钱就合租在一起。两年下来,对各自的性格都摸了个底儿掉,杜悦不喜欢曾雨露的扭捏做作,曾雨露也不喜欢杜悦的绵里藏针。
唯一让杜悦庆幸的是,夏楠跟她挺聊得来。
夏楠看着大大咧咧,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心肠又热,曾雨露对她的态度要
比对杜悦好不少。
“雨露,你感冒好点儿没有?”夏楠在卫生间里直着嗓子问。“好多了。”曾雨露欠身冋答,披散下来的长发随着她的身子晃动而摇曳起来,韵味十足,杜悦想起路上夏楠对她的评价,不得不承认,曾雨露要比自己有女人味儿得多。
今天轮到杜悦做饭,这是她们初搬进来时就约好的规矩,只要三个人都在家,就轮流做饭一起吃。两年来,虽然杜悦跟曾雨露闹过些小别扭,但有夏楠从中调解,从来没撕破过脸,这规矩也就被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夏楠在沙发上给曾雨露展示今天逛街所得的战利品,一边嘴碎地把戴高阳跟马艳的艳情也一股脑儿倒给她听,杜悦在厨房意识到什么,想出来拦已是来不及。
曾雨露听了果然吃惊:“马艳怎么这样啊?平时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就叫作‘人不可貌相,,不过,戴高阳也有意思,‘兔子专吃窝边草,。这事儿要是让高纯知道了,非跟他闹得鸡犬不宁不可,听说只要她去戴高阳的办公室,戴高阳都得把老婆孩子的相片藏起来,多彪悍的二奶!”夏楠说得高兴,一旁的曾雨露却陷入了沉思,明显没在好好听。
“走啥神啊?你?”夏楠拍拍她。
“哦,没什么。”曾雨露回过神来,“你说马艳这么做,真是为了升职?”“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夏楠一脸鄙夷,“难道她是因为看上了戴高阳那副矬样?”
曾雨露立刻轻声反驳:“戴总哪里矬了,我觉得他挺帅的。”
“再帅也就是一小白脸儿。”夏楠想了想他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个子,又补充了一句,‘‘娘娘腔!”
曾雨露推她一把,笑嗔:“你还说人家娘娘腔,你不知道别人都喊你男人婆啊!”
“男人婆总比娘娘腔强啊!”夏楠不以为忤,“戴高阳如果不是仗着自己是罗总的小舅子,他在世铭能混得这么如鱼得水么?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还跑来中国混,哼!”
世铭的总裁罗秉伦是新加坡籍华人,当初来内地投资建厂时,就拉了一批“新马泰”的华人亲信过来,开厂迄今为止已近十多年了,高管的位子仍然被一批外籍华裔牢牢掌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