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比被冤枉更痛苦?被喜欢的人冤枉。
筱尤的脸上尽是狐疑,在目前的困境中,她不相信眼前无事献殷勤的男人。
肖没的脸上尽是凄然,在目前的局面中,他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是因为爱慕对方才跟随了她的脚步。
“我……我爹受了重伤?这怎么可能?”小柳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就连她的眼睛里也透露着质疑。
“我不会骗你的。”肖没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推开了筱尤的刀尖:“大家有话好好说,不如去旁边客栈喝杯茶吧,说不准还有雅座,你们这身染血的衣裳也该换了。”
“喝个屁茶!”小柳急了,她有些手足无措,“我们现在快点回昆门,马,先要弄马车,筱尤我们去找车。”
“是,我们马上去找车。”筱尤也跟着没注意地直点头,拉起小柳就要跑人。
肖没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我理解你们心急,但你们不能回去。”
“为什么?”小柳不解。
“何默然武功在武林屈指可数,他若是在外面中埋伏受伤尚可理解,但这次受伤的地点确是昆门,而且据说伤得很重很重,连外人都不能见。”肖没将最后一句话,字音咬得很重,“所以你们决不能回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处于失神状况中的小柳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她坚持地说:“我……我非要回去看爹爹……”
说完就拉着筱尤往旁边走,急得肖没冲上去,拖住了她的袖子。
见到两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筱尤生气了,她一耳光甩去肖没脸上大声骂道:“你什么意思?以前偷偷摸摸上门来就算了,现在还拉着人家姑娘家不放手!简直就是流氓!”
“我……我流氓?”肖没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看眼前怒气冲冲的人儿。不由阵阵心酸,“你们不相信我就算了,回去送死吧!”
“送死也不关你事!”筱尤毫不让步。此时的她心乱如麻,几欲落泪。
失魂落魄的小柳,听见响亮的耳光声,才回过神来,她看见肖没涨得通红地脸颊和旁边双目含泪地筱尤,混乱的头脑终于恢复理智,急忙拦去两人中间。和肖没道歉:“对不起……是我们心乱了。”
“你真的要相信他说地话吗?”筱尤急了。
肖没大声辩解:“我说的是真的!别人不信我就算了……你……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小柳却明白,她咬牙定下心思,安抚激动的筱尤道:“咱们先去客栈听听他说什么吧,回去……不急在这一小会。就算雇车什么的,也要先打听清楚现在所处位置,何况背后还有追杀我们的人。+++??君??子堂?首?发?+++”
筱尤再打量了肖没几眼,狠狠一跺脚,转身往客栈走去,肖没看着她地背影,失神片刻后跑开了,小柳叫他也没有叫住,只得埋怨筱尤做事太过冲动。
筱尤玩弄着衣襟。突然委屈地哭了起来:“惜行师兄好得很,我上次和江师妹一块儿掉入陷阱时,他为了救我们这两个刚出道的笨弟子,身受重伤,差点连命都丢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打死我也不相信!那个人一定是污蔑他!”
小柳听见他们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不由愣神,但是肖没和自己也算是交情深厚。曾冒着风险帮自己偷溜去玩,又在昆门甘愿受罚也救下了小白,这份为人,她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他是坏人。
确实应该详细问一下,可惜筱尤将对方气跑了。
一边安慰筱尤,一边叹息中,肖没又跑了回来,手上捧着两套衣衫,他见筱尤神色不善,于是递上小柳面前,结结巴巴道:“你们衣服……很多地方都给血弄湿了,在……在外头很容易引人注目,而且穿着也不舒服……我去成衣店给你们买的衣服,先凑合一下吧。”
筱尤见他态度很好,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接过衣服道了声谢,肖没脸上微微一红,似乎害羞了起来,他急忙掩饰说:“算了,发生这种事,你情绪激动也很正常。”
小柳也上前,低头小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
肖没挑的衣服非常简陋,就如乡下村妇穿地款式,而且破破旧旧,只是非常干净。筱尤有些不解,小柳却明白肖没惯来的行事手法:此时必须低调,越不起眼越好。
换好衣服,小柳估摸自己年龄,于是梳了个已婚妇人发型,她见筱尤还在细心地盘双髻打扮,不由摇摇头上前将她头发弄乱,参照街上灾民的发型有多丑弄得多丑,弄得有认真打扮习惯的筱尤十分不适应。
“这种时候将就一下吧,”小柳拿起肖没一并送来的木簪随便给她插上,然后问,“你对肖没这个人怎么看?”
筱尤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整了整仪容道:“长得丑了点,其他不知道。”
“皮囊会老,如果只是长得帅,其他什么都不会做的男人你也要?”小柳对她的观念不敢苟同。
“只要帅就好了!大不了他不会做的事我去做,”筱尤将簪子重新整理一下,“真羡慕你有小白,如果我有这样地相公,绝对一个指头的活都不给他碰,只要他打扮得漂漂亮亮每天看着我就可以了。”
“你肯定要爱情可以不用吃饭的人。”小柳看着她满脸的小女孩神情,唯有再为肖没的漫长追妻之路鞠一把同情之泪。
“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事?现在还是师门地问题比较严重。”筱尤不解,“不过我还是觉得他是骗人地,师父那么厉害怎么会受重伤!”
“我现在也希望他是骗人的……”小柳叹气。
两人打扮完毕后进入客栈包间,肖没拿着一堆干粮和易容等物在等着她们,又解释起整件事地来龙去脉。
当时他虽说是被何默然赶下山,但其实执行鞭刑的是李惜缘,打得看起来虽然皮开肉绽。但不过是皮肉之苦。很快就好了,送他回师门地人走到半路就丢下了他,说是有事让他自己回去。他这才明白何默然堂上发怒要惩罚自己不过是做做样子,其实早就放过了自己。
他死心不息,伤好后一直在昆门附近城镇徘徊,总期望能再看某个人一眼,没想却听说小柳她们出门要去参加武林地七夕会,想着自己似乎刚够参加的资格,急忙收拾准备过去。没走多远就听说有貌似魔教中人入侵昆门的消息。
他联想起最近发生地事。顿时觉得关联甚大,知道自己功力弱小,不敢过去支援帮忙,于是只在事后做了打听,说是何默然在这一战中身受重伤。连外人都无法见,由于萧惜言无法说话,所以卫惜行担负起代理掌门之职。
他说道此处,连忙和筱尤解释:“我怀疑他也只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恼我。”
小柳却想着何默然离别前对自己说的话,越想越害怕。
他说三个亲传弟子中有可能有内鬼,李惜缘被他派来保护自己,说明他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最信任她,而卫惜行与萧惜言是最大怀疑目标。
如今何默然受伤。卫惜行成了代理掌门,这背后又代表了什么?为何离开不久就有人袭击自己?被魔教掳走的李惜缘又在何方?何默然的伤到底有多重?
问起肖没的时候,他说上次给打怕了,没敢进入内部调查,只是悄悄在外围弟子中打探了一圈。最后他问小柳:“你还要回昆门吗?”
小柳当然想回去。回忆着何默然往日点点滴滴,她现在很想哭。因为深爱着自己的父亲。
那是会傻乎乎地在大雪中等她睡醒,一等就等上几个时辰的男人。
那是会为了保全她地手臂,甘愿放弃名誉在众人面前下跪的男人。
那是希望她过得比谁都好,将一切事情都打点得妥妥当当的男人。
就连昆门出现危机的时候,他也将她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可是,当他重伤在身最需要女儿地时候,她却不在身边。
可是小柳现在决不能在他身边,因为事情如果真的是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就不能回去,若是连自己都落入敌人手里的话,就真的完了。
何默然只有一个女儿,若是两人都死了,门主的位置就只能由反叛者掌控,再没有任何余地可以考虑,所有一切将不可收拾。
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强忍内心的不安与痛苦,小柳点头说:“我不能回。”
筱尤却犹豫着嘴硬:“怎么……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谎话。”
肖没急忙说:“这种事我骗你干嘛?既然卫惜行成了代理门主,那很快就会传遍全武林,何默然一倒,五个亲传弟子去了三个,昆门实力大减,很快就会被人找上门去,所以内部大概会暂时瞒下他的伤势轻重。”
“那……爹爹很危险?”小柳抬头问。
肖没摇摇头道:“如果卫惜行不是叛变者,那消息属实他不过是重伤,如果卫惜行是叛变者,那么多半不会杀死何默然,只会用手段将他控制住,因为那是掌握昆门的筹码。”
“我还是不能相信……不相信……”筱尤神情有些呆滞,昆门几乎是她从小长大地地方,许多人都是小时候的玩伴。她还记得惜行师兄为人很老实,以前总是悄悄让她帮忙打听展笑师姐喜欢什么,展笑开玩笑说喜欢冰山上的花,他找不到,就用天龙雪峰上的冰雕成牡丹送回昆门,因此也赢得了展笑芳心。
她还记得惜缘师姐嘴巴虽然爱开玩笑,但是自己和小弟子做错什么事,她往往是第一个出来帮忙求情的人,她心好,从来不忍心看别人受苦,就连非大j大恶地贼人,或是情有可原之处,她也是尽量能不杀就不杀。自己总是借着她地好脾气,撒娇任性,她也不过是笑笑而过。
她还记得惜心师兄,那个最疼她的人,每次出门都给她带小玩意小点心,摸着她地脑袋笑着让她叫哥哥,有谁欺负她,只要告诉惜心,就一定能解决。所以她在昆门中最喜欢的人一直不是最帅的小白,而是惜心,只可惜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至于惜言师兄,她总是去偷偷看他画画,可是柳儿小姐走后,他好多天没有画画,后来画的画上全是柳儿,让她羡慕不已。
他们怎会是坏人……怎会?
肖没看着低头欲哭的筱尤,心中不由一软,他急忙安慰道:“其实都是我乱分析的,你别瞎想……”
小柳拍拍筱尤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任她哭泣,直到很久很久才停歇下来,然后她轻轻地做了决定:“我们先去把小白找来再做打算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总比我们懂得多一些。”
“你知道他在哪儿?”筱尤擦了擦红肿的眼眶。
“嗯……大概知道。”
修改了这章,超过四千字了……
第七十一章重逢
走入多年未回的洛水镇,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就是多了一点建筑,街上的行人大多不再相识罢了。
左边青石夹道,种着几株菊花,旁边是卖杂货老张家铺子,里面东西总是放得东倒西歪,购买的时候就如淘宝似的。右边黄阿大家的彪悍媳妇又开始和隔壁家的庆嫂对骂,旁边围着群女人在看热闹,边看还要边把自己家孩子赶回去。
往前走的那个挑担子后生似乎是林家的三小子?走的时候他才十岁,如今已成了壮大个。济生堂的药铺依旧开着,往门口悄悄望了一眼,不知道那个爱骗外地人的老狐狸大夫是否还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乡已成了故乡?
小柳脚步轻快,她几乎是三步并两步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招呼后面的筱尤和肖没,后者对她的兴奋态度,只是笑着摇摇头不予置否。
一直走到洛水镇外郊,熟悉的桃树如今结出了小毛桃,柳树满绿低垂,随着清风摆动,屋子似乎比五年前破烂了些许,门上褪色的年画依旧存在,却斑斑驳驳不成样子。
小柳深深地吸口气,将手轻轻抚上枣红色的门,用力一推,大门“吱”地一声向后推开,露出熟悉的院子。
“我回来了。”她叫道,又左右四顾,却没人回应。“莫非小白不在?”随后进来的筱尤皱着眉问,“小姐你以前住这儿?太简陋了吧?肯定吃了很多苦。”
“不苦啊,很开心的。”小柳笑笑,跑去小白的房间找他,却发现他的房间屋顶破了,漏下阳光,床上东西似乎没怎么动过,还积着灰尘。
满心的欢乐突然塌了下来。莫非小白没有回来?
肖没也四处看了看。他从厨房出来笑着对垂头丧气的小柳说:“恐怕他回来了,厨房里有火种,锅子也有用过的痕迹。[君子堂?首?发?]”
听了此言后。小柳又急忙推开大傻地屋子,发现里面被铺整齐,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有人住过地样子。
可是人呢?在哪儿?
筱尤走上前看了看说:“会不会来这里过了阵子后,就走了?”
小柳低下头,想了许久,然后拔腿就往外跑去。肖没和筱尤对视一眼,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她跃过小溪,穿过竹林,爬上斜坡,越过草坪。映入眼前的是寒潭,潭边有人垂钓。
筱尤想欢呼着冲上前,肖没却拉拉她地袖子制止了她的行为,两人默默退去一旁,将空间交给小柳。
小柳将脚步放得很轻很轻,她走到那人的旁边坐下,看着他的侧脸发呆。
纤长的睫毛在风中微微抖动,睫毛下的眼睛中有全世界最美丽的星星,鼻梁笔直高挺。双唇正慢慢地勾起一个漂亮地弧度,他转过头说:“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小柳倚上他的肩膀,含笑道,“小白。你怎么也开始钓银鱼了?可惜不够专心。”
小白笑得更灿烂了。他的手轻轻一抖,收回鱼线:“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不过怎么让我等了那么久?”
小柳还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就被一把揽入怀中。他抱得很用力,仿佛要将自己揉碎再不分离,又仿佛怕松手后自己会消失不见。
纠缠着,两人缓缓躺下,小白地发色如墨,低垂在自己脸上,抓一把轻吻,嗅见柔顺如丝的发间有淡淡的幽香,再也舍不得放开。于是用手指不停地玩弄他的发,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漂亮的结,可每一个结结成后又迅速地滑落散开,从不会停留发上、心间。
“别玩了。”小白声音有些嘶哑,他轻轻抓住她的手,就如同抓住世上最宝贵的明珠,唇吻上有些冰凉的指尖,轻轻将它呵热。又见她红润地双唇更加可爱,不由放开指尖,轻轻覆上唇间。
舌与舌间从轻轻互碰再到交缠,指与指间从抚摸到相拥,交换着彼此的热度,寒潭边的蝉鸣与风声消失在耳边,我们只想在一起,就这样在一起,直到地久天长。
唇依依不舍地终于分离,小白的呼吸开始急促,眼中弥蒙起阵阵情欲的味道,小柳地心跳开始混乱,脸颊比发烧更加滚烫。
双眸对视,瞳孔中只有对方地身影,长长墨发交织盘绕,混绕在一起,仿佛宣告着与对方的誓言。
“噗”小柳忍不住笑了出来,微微破坏了一片意乱情迷地氛围,她再次拿起小白的发梢,又拾起自己的发梢轻轻地问:“你可知同心结怎打?”
“不知,但我可以慢慢学。”小白笑道。
“学不会怎办?”
“那就学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确认了彼此真实的存在,小白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又忍不住啄了一下小柳的额头重复再问:“为什么让我等那么久?快成石头了。”
“发生了很多事,”小柳将思绪拉回了现实,又有些忧郁了起来,“筱尤和肖没也来了,呆会我慢慢说与你听。”
她开始从何默然赶小白走的目的说起,一直说到最近的被追杀和昆门事变,小白听得神色大变,急忙问:“你受伤了吗?师父有碍吗?”
小柳摇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师父和惜缘师姐不知现在如何,我们非常担心呢。”
“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吧。”小白摸摸她的脑袋,小柳顿时发现自己和他的身高差异如今已不是一点两点的大,不由又有些郁闷起来。
“别推我!”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和“噗通”两声,转头看去却是肖没和筱尤趴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呵呵傻笑:“打扰了……打扰了……”
小柳的脸开始发烧,她直接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丢了过去:“你们看了多少!”
“没有没有,其实没看多少。”肖没一把抓着筱尤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挡,“别打到女孩子了。”
“算了,”小白摇摇头笑着说,“没想到你们会来,吃的喝的都还没预备下,一块儿吃青菜?”
“钓条鱼回去好了。”小柳笑道,“来这儿不吃银鱼多浪费。”说完后她接过小白的钓竿甩入潭中,坐了下来,小白见她准备留在此处,于是舍不得离开,就坐旁边看了起来。
“我回去劈柴。”肖没急忙告退他们二人世界,筱尤连连说回去做饭,也跟着离开了。
路上,筱尤连连劝说肖没:“算了,暗恋柳儿小姐是没结果的,你的脸哪点儿比得上小白师兄啊。”
肖没想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