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之绝不放过你作者:roushuwu
一碗蛋炒饭。她永远记得那时的情景，孙仲书像个几天没吃饱饭的孩子一般，将那碗蛋炒饭，吃得一点不剩，吃完后，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了。”
那时候的裴楚瑜，完全沉浸在和孙仲翔的恋情之中，对于年少的孙仲书说的这句话，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有仔细地思考过其中的意思。她根本不知道，那一碗饭，是孙仲书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也让他对于裴楚瑜，生出了几分亲近的感觉。像他这样的人家，妈妈是根本不做饭的，永远都是阿姨做饭，他印象中，大概只有小的时候，才吃过妈妈做的饭菜。裴楚瑜那一碗简单的蛋炒饭，对于当时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孙仲书来说，就像是一场春雨，将他心中荒芜的田野，全部浇灌成了绿地。
孙仲书却不知道，面前的学姐绿萍，灵魂却已变成了那个几乎要成为他大嫂的女人——裴楚瑜。孙仲书对于绿萍，一直很尊敬，也一直以她为榜样，激励自己要变得更加优秀。只是现在的他，虽然已经足够优秀，却也有些迷茫，这个世上，还有人，值得他努力地变成这么优秀吗？
他一面想着，一面走上前去，伸出手到绿萍面前，客气地说道：“绿萍学姐，你好，今天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绿萍也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握了一下他的手，只是孙仲书手上传来的冰冷，让她有些吃惊。这个男孩子，似乎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只是沉默，却不冷淡，但现在的他，似乎从头到脚，都变得冷漠异常，对于所有的人，表现出来的，都只一种表面的热情。他的心，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个热情的人，手不可能会冷成像冰一样。
到底这四年里，在他的身上，发生的什么？绿萍看着孙仲书漂亮的脸孔，忽然有一些走神。
13
受害者vs侵略者
孙仲书对待绿萍的态度，与其他人似乎有点不一样。或者说，他对待绿萍的态度才是正常的，而对待其他人，特别是他哥哥孙仲翔，却是特别地不友善。以至于楚漪站在一边，脸色都显得有些尴尬。
四个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孙爸爸孙妈妈走了过来，拍拍儿子的肩，笑道：“仲书，绿萍能来，你应该很高兴吧。”
孙仲书看了父亲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的眼神，尽管很快，却没有逃脱绿萍的眼睛。只是片刻后，他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道：“绿萍学姐一直是我的榜样，她能来，我自然高兴。”
“哎呀，叫什么学姐啊。”孙妈妈笑着皱眉道，“论年纪，你还长了绿萍一岁呢，要不是小时候你生了场病，休学了两年，听怕现在，大学早就毕业了。”
“其实你叫我绿萍就好了。”绿萍冲孙仲书笑道。
“绿萍比我早进大学，叫她学姐也没什么不对的。我这个人做事情，一向有理有据，不像有些人，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伪君子一个。”
孙仲书突然说出这样煞风景的话，所有的人，除了绿萍，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尤其是孙仲翔，铁青着一张脸，似乎立马要爆发一样。
“仲书，你胡说什么！”孙爸爸立刻出声，喝住了他，“什么道貌岸然，什么伪君子，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帐话。”
“有人心虚了吗？爸，你尚且敢说我几句，只怕有些人，连个屁都不敢放了。行不正坐不端，专心事做多了，以后走夜路，千万要小心了。”
“仲书，你有完没完，别以为我是你哥，我就会忍你一辈子！”孙仲翔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一把揪住了孙仲书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道。
孙仲书却二话没说，反拧住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处扯下来，然后一用力，就将孙仲翔的手，拧到了背后。孙仲翔吃痛，忍不住“嗷嗷”地叫了起来。孙仲书却毫不怜惜大哥，飞起一脚，就将他给踢了出去。
孙仲翔重心不稳，直接就摔了出去，撞到了旁边的餐台上，将上面的杯盘碗碟，全部扫落在了地上。
原本各自寻乐的宾客们，听到这里的大动静，全都转过头来，向这边张望。孙爸爸已经气得面无人色，全身都在发抖。孙妈妈则被楚漪搂在怀里，指着自己的儿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绿萍就像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然后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痛快。看来这个孙家，并不全是混蛋，也有那么一两个，还有人性的家伙。
孙仲书没等哥哥站起来，就伸出手，直接拉着绿萍的手，大模大样地走出了孙家的宴会厅，将大门重重地在身上甩上，绝尘而去。
绿萍穿着高跟鞋，吃力地跟在孙仲书后面，直到两人停在了一辆蓝色的跑车面前。孙仲书掏出钥匙，按动了门锁，一言不发地推着绿萍进了车，然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直接将车开离了孙家的别墅。
绿萍坐在车里，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孙仲书的表情，只见他面色平和，没有怒意，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就在绿萍忐忑不安时，孙仲书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学姐，就这么把你拉了出来，我们去兜兜风，好吗？”
“兜风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绿萍见他开口说话了，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说话的语气轻松了许多。
孙仲书挑眉道：“什么条件？”
“以后就叫我绿萍，不要再叫学姐了。”
“好的，绿萍。”孙仲书笑着答应了绿萍的要求，然后打开车上的音响，放起了轻柔的音乐。
绿萍被音乐声所感染，心情愈加地放松起来。说起来，她和孙仲书，认识已有好些年，虽然这中间跳过了四年的时光，但凭她的眼光来看，孙仲书这孩子，与他们家里的其他人不同。他不是那种唯利是图，虚伪狡诈的人。从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就可以看出，他对于父母和哥哥的某些做法，是非常不赞同的，甚至是鄙视的。这让绿萍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自己当年一心想做他的好嫂子，却是与愿违，如今却可以与他朋友相称，也算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仲书，你也快要大学毕业了吧？”绿萍不想就这么沉默着，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和孙仲书聊了起来。
“是啊，我比你晚一年进的t大，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绿萍，你觉得我以后，做什么工作比较好？”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做决定。仲书，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应用数学。”孙仲书将音乐声调轻了一些，继续说道，“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留在t校任教，二是保送出国。这两条路，你觉得，我应该选哪一条。”
绿萍轻笑出声，看着孙仲书的侧脸，说道：“我觉得，在你的心中，这两条，你哪一条都不想选，不是吗？”
孙仲书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绿萍，慢慢地说道：“我觉得，你和我以前认识的绿萍，有些不太一样了。以前的你，似乎更看重学业，但现在的你，却更懂得人生了。”
孙仲书说完这话，又将头转了回去，认真地开起车来。绿萍却开始沉思起来，其实，她怎么可能不变呢，她怎么可能和原来的绿萍一样呢？绿萍是优秀的，也是未经风雨的，她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和失败，大约就是被紫菱抢去楚濂。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经历这一切，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裴楚瑜，却经历过人生最大的痛苦，甚至被逼到自杀的路上，所以她和绿萍，注定是有些不同的。音乐一直在耳边回荡着，就像是人生的伴奏，模糊却又真实。
绿萍沉默了片刻，又重新说道：“仲书，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仲书突然猛踩了一记刹车，随着一声长长的尖利声，车子停在了路边。孙仲书走下车来，帮绿萍开了车门，笑道：“我们来散散步吧。”
这里紧临江边，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但也很舒服。看着江对面的点点灯火，绿萍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另外的一个世界中。她和孙仲书，就这样沿着江边的大桥，慢慢地走着。
“绿萍，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粗暴，特别不尊重别人的人？”走着走着，孙仲书突然问道。
“我想，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今天，我只看到了表象，看到你指责父亲，对你的大哥动粗，但我想，在这些表象之下，应该隐藏着一些别的东西。仲书，你能告诉我吗？”
“绿萍，我很想告诉你，但我又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知道之后，会看不起我们家里的人，甚至连我，也一起看轻了。”
“仲书，你要知道，人和人虽然有影响，但却不是致命的。他们做的错事，并不能改变你给人的印象，就如同，你出色的表现，也不能改变他们的错误一样。”
“绿萍，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嫂子，原来并不是楚漪姐。”孙仲书停在了路边，双手靠在栏杆上，看着底下暗潮汹涌的江水。
绿萍的心，猛然地就被收紧了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心痛的一刹那，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痛得紧缩了起来。孙仲书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
孙仲书没等绿萍回话，就自言自语地接着道：“我哥在几年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他们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那女生来过我们家几次，爸妈也都很喜欢她。我一直以为，他们会结婚，那女生会做我的嫂子。后来，他们订了婚，甚至领了结婚证书，但却在婚礼的前一周，我哥带着楚漪姐，去了国外，并向那个女孩子，提出要解除婚约。”
孙仲书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绿萍心底深处最深的痛，但却不能在他面前，只能强忍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然后呢？”
“后来，那女生就自杀了，吞了一整瓶安眠药，自然了。她死后才两天时间，我哥就从国外回来了，假腥腥地哭了一场，然后出钱安葬了那个女孩，又送女孩的父母出了国，用钱摆平了一切。接着，他就正式跟楚漪姐谈了恋爱。你没有想到，我哥看上去一表人才，实际上，内心却是这一龌龊吧。”
绿萍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强忍着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并不恨楚漪姐，她也是这场三角恋的受害者，我真正恨的，是我大哥和我的父母，对待一个生命，居然可以这么冷血，这么不以为然。我们孙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渣。”孙仲书说着，右手握拳，重重地打在了栏杆上。
绿萍感觉那一击，不仅击在了栏杆上，也击在了她的心里，使她又重新活了过来。她定了定神，神情淡定地问道：“仲书，为什么你会说，楚漪是一个受害者？她不是一个侵略者吗？”
14
嫉妒
绿萍跟着孙仲书来到了靖北的江边，吹着凉爽的夜风，看着美丽的夜景，谈的却是一些很不愉快，甚至带有血腥色彩的内容。
说起楚漪，对于现在的绿萍来说，她并不只是楚濂的妹妹这么简单。她是自己恋情的破坏者，是自己自杀的幕后推手之一，是不可原谅的抢夺者。可是不知道为才能，绿萍几次与楚漪正面接触，都不觉得她这个人，有什么讨厌的地方，甚至觉得她比楚濂可爱许多，待人真诚，也懂礼貌，并不像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种抢人老公的恶女人。
她转过头，看着孙仲书，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一个第三者，在孙仲书的嘴里，却成了一个受害者。
“绿萍，其实，楚漪姐不是第三者。”孙仲书回过头来，回应着绿萍的目光，慢慢地说道，“应该说，楚漪姐不是一个故意的第三者。她和我哥恋爱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存在。我哥太会骗人了，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单身汉，去追求楚漪姐，将她带去国外，然后再向原先的女朋友提出分手。那个女孩自杀之后，他又迅速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甚至不惜花大价钱，把女生的父母送出国去，掩人耳目。虽然后来，楚漪姐知道了他以前有过女朋友的事实，但这件事情，在他的嘴里，却变成了，女朋友得了抑郁症，离他而去，他伤心过度，消沉了一段时间，才又重新振作，去追求新的恋情。绿萍，你能想像得到吗，我哥那要的人，居然会撒谎成性，欺骗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绿萍想不到，她当然想不到，以前的她，根本对这些一无所知，但是现在，她却完全都知道了。
“其实说起来，我哥当年，或许对楚漪姐是真心的。也或许，楚家的生意能帮着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总之，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害死了以前的女朋友，也骗到了楚漪姐。”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楚漪，也是一个被骗者。仲书，当时你就没有想过，要揭穿这一切吗？”
孙仲书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几秒后，才又重新睁开眼睛，说道：“那个时候，我正在忙着准备升学试，这些事情，也是我后来陆陆续续才对父母的对话中得知的。而且那个时候，楚漪姐有了我哥的孩子，我如果去和她说，她嫁的是这样的男人，只怕除了让她伤心一场外，也没有任何意义。”
“楚漪怀孕过？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孩子？”
“因为那个孩子，没能保住，那个时候，楚漪姐还在上大学，本来是要修学保胎的，结果手续还没办好，孩子就掉了。为这个事情，楚漪姐伤心了很久，一直到毕业结婚后，情绪才缓过来。”
绿萍没人想到，会从孙仲书的嘴里，得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信息。她原先一直以为的小三楚漪，竟然也和她一样，被孙仲翔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虽然她没有死，但她却也失去了一个孩子，想必也是痛不欲生。想到这里，绿萍忽然生出一股和楚漪心心相惜的感觉，心里对她仅有的那些恨，也变得几乎找不到了。
孙仲书说了半天，脸色一直很严肃，忽然，他抓过绿萍的手，笑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带你出来，听我发了这么多的牢马蚤。”
绿萍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孙仲书没说什么，两个人各自上车，朝着绿萍家开去。
“仲书，你是不是很久没说过话了？或者说，没有将心里的话，告诉别人了？”
“是的，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绿萍略微有些吃惊。
“因为你是我的学姐，我的偶像，我觉得，你可以明白我的想法，而其他人，只怕很难。”
绿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手道：“仲书，千万别再把我当成你的偶像，有一天，你也许会发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对我感到失望的。”
孙仲书突然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绿萍一眼，然后说道：“我也觉得，或许以前的我，并没有认识到你的真实面目。绿萍，你隐藏得太好了。”
绿萍没有接话，孙仲书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停在绿萍家门口。
“谢谢你，仲书。”绿萍下了车，冲孙仲书摆摆手道，“你快回去吧。”
孙仲书却一直站在车边，目送着绿萍走到门前按门铃，看着大门打开，绿萍抬脚走了进去，才转身准备上车。
但他忽然又听到了绿萍的声音，在他背后叫道：“孙仲书，生日快乐。”
孙仲书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回响绿萍说的那句“生日快乐”，原本回家的路，是一条他很不愿意开的路，但今天却不同，有了绿萍的祝福，再难开的路程，也变得轻松无比。
绿萍进了家门，见客厅里亮着灯，妈妈正坐在那里，和紫菱说着什么，就上去打招呼道：“妈，紫菱，我回来了。”
“绿萍，你回来啦。”汪妈妈一见大女儿，原本紧蹙的眉头，立马就舒展了开来，站起身来边走边说，“你跟楚濂，逛到现在才回来啊？”
汪妈妈提到“楚濂”的时候，绿萍很明显地从紫菱的眼神里，读到了一股嫉妒的味道，她可不想招紫菱的恨，于是直接否定了妈妈的猜测：“没有，我和楚濂早就分开了。我去百货公司时遇上了楚漪和她丈夫，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孙家。”
“你去孙家干什么？”汪妈妈已经招呼阿姨，给绿萍倒了一杯牛奶过来，接过阿姨手中的杯子，拿到绿萍面前，递了给她。
“今天是孙仲翔的弟弟生日，楚漪非拉我去的，说我是他的偶像什么的，非让我去给人过生日。我没办法，就去了一下。妈，家里还有没有吃的，我刚才吃的不多，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