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东杰简单的说:没事,我了。
爸爸满意的笑了,对着我说:绿萍,要回家了,高兴吧?
我点头,看向骆东杰,有点抱歉的看着他。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跟在我们身后下到地下车库里,窝头已经和妈把我的几包行李放进后备箱里,然后等着,看到我们,妈妈对着骆东杰说:谢谢你们了!
骆东杰耸肩,笑:客气了。
妈热情的说:哪里啊,你们两个人真的很不错,有空一定要到家里来玩。
骆东杰点头,说:一定。
爸爸打开车门,把我扶进车里,收起轮椅在我身边,然后叫紫菱上车,妈妈和骆东杰唧唧咕咕轻声说了几句,骆东杰点头,和窝头并肩站着,看着妈妈上车,我冲他挥挥手。他神情出奇的温柔,看着我,笑,挥挥手。
爸爸发动车,缓缓开出医院,将骆东杰和窝头的身影抛在身后。
第三十四章爆发
回到家里,阿秀笑着出来拎我的行李,一边说:大小姐,有人送了礼物给你呢!
我意外,看她,说:谁送的?
阿秀说:我不知道,一个大大的箱子,没有写任何东西,是快递公司送过来的。
妈妈挽住我,和紫菱一起把我扶到轮椅上,推着我往屋子里走,疑惑的说: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没送来吧?
我心里也很疑惑,默默的被推进屋里,然后触目就看见一个有一米多高的箱子立在客厅里,谁会特意送那么大的箱子过来给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对阿秀说:阿秀,帮我把箱子拆开看吧!
阿秀似乎一直很好奇,闻言马上放下行李,乐颠颠的跑去,拿了拆纸刀,将箱子外面的胶带割开,打开箱子,哇了一声,从里面拿出一块米黄|色的木板,我心中一动,眼睛牢牢盯着木板,那不是木板,那是一块4开大小的画板,然后阿秀又接连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油画箱子,和一个木制画架。我握紧了轮椅扶手,问:里面没有什么纸条之类的吗?
阿秀翻了翻,摇头。
妈妈奇怪的说:谁会送你那么多画画的东西啊!绿萍,你不是早就不学画了吗?这些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我默然,妈妈不喜欢我画画是由来已久,她认为琴棋书画,四样东西里面,琴为上,极优雅,又可展于众人眼前,而书画位居下,其中画为末,画画不但脏,而且不容易出彩,多少有名的画家往往生前穷困潦倒,死后才得扬名,不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所以当初也只是初初让我学习了一段时间立马转报了钢琴的学习班,她自然是没想到会有人忽然送了画具到家里。
紫菱!你要去哪里?你推你姐姐到一楼的房间去,我给你姐姐去准备吃药。妈妈喊住了正要偷偷上楼的紫菱,紫菱看了我一眼,低头,缓缓走过来。
妈妈说:我已经把楼下的客房收拾干净了,你的东西也都搬到客房了,等你腿好了,再搬回你房间去,恩?
我笑了笑,说:谢谢妈妈!
妈妈摸摸我的头发,宠爱的笑笑,对紫菱说:推你姐姐过去吧!
紫菱没有说话,默默的推向客房,客房已经整理过了,放满了我日常的用品,阿秀正在把我的行李打开,往洗衣篓里扔衣服,我说:阿秀,一会把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吧!
阿秀点头,拿着洗衣篓走出去。
紫菱见状也想走出去,我叫:紫菱!
她停步,转身,默默。
我沉吟,问:你……恨我,对吗?
紫菱闻言露出一丝笑来,说:那,你恨我吗?
我看着她,微笑着,却是假笑,那一瞬间,我有些讨厌看到她的笑,就似在嘲笑我一般,从头至尾,在楚濂,她,以及我三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是胜利的,都是输家,楚濂失去了一条腿,紫菱失去了她的梦,那个有楚濂的梦吧?而我呢?我失去了什么?我嘴角勾起笑,飘渺的笑着,我失去的是一段自以为是的爱情,以及对爱情的信仰。
我淡淡的说:我恨你吗?或许,我太喜欢你,已经不知道怎么去恨你了。
紫菱注视着我,轻声说:绿萍。你知道吗?我最恨你的是,你对楚濂的冷漠。
我回视她,同样轻声的说:他已经不值得我关心。
紫菱咬唇,脸色苍白,这段时间也不得安生的她,看起来比我还像个病人,她说:你怎么可以那么,那么残忍!他难道不是你爱过的人吗?
爱吗?我呢喃,勾着嘴角,说:不,我爱的不是他,我爱的是我自以为是的爱情,哪怕那个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人不是楚濂,我照样还是会爱上的,初恋,总是没有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不是吗?
紫菱走到我面前,双目牢牢盯着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抬眼,看着她,说:紫菱,你应该长大了,不要再沉浸在你的一帘幽梦里了。
她如遭雷击,看着我,眼里带着防备,说: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平静的微笑,说:很讶异吗?
紫菱不答。
我没有回答她我怎么知道的,这无关紧要。我看着她,说:我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反思,我和爸爸宠爱你,与妈妈苛责你,其实都是同等的强烈,爸爸放纵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你想要什么,我也想办法给你找来,交到你手里,而妈妈,却对你抱有太大的期望,对你的行为处处要求,我们三个人对待你的方式,都过于偏执,也是这样的偏执,让你躲在一帘幽梦里,不能走出来。你的一帘幽梦,我能懂,你的所有伤痛和心思,我也了解,在车祸以后你的种种行为,我理解为你不知道怎么面对,而选择了逃避。但是……
她脸色愈加苍白,整个人似摇摇欲坠。
我继续慢慢的说:但是,你该长大了,紫菱。
沉默,弥漫在我和她之间,我看着她大眼在我脸上来回游走,许久,她脸上露出一丝悲哀来,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想说什么?你直接说吧,我,听着你说。
我看着她,说: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一句,以后,我不会再管你。当然,你仍旧是我最亲爱的小妹妹,但是,你已经长大了,对于所有的事情,有自己的判断力。
紫菱忍耐的说:你的意思,是关于楚濂这件事,我没有自己的判断力?
我温和的说:我没那么说,你有自己的思考力了,紫菱,任何事情,请在下决定前,能仔细的斟酌。
她看着我,凄楚的笑了,说:现在我知道了。
我不语。
紫菱认真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绿萍,我只能说你是何其的冷酷无情,对于楚濂,你为什么要那么无情?你为什么要否认你的感情?
我蓦地打断她,狠狠的说:楚濂,楚濂,楚濂!你的心里只有楚濂。紫菱,我不想骂人,我也不会骂人,可,你一定要不懂事到这个地步吗?你一定要逼我说我本来不想说的话吗?
紫菱愣住,看着我。
我深呼吸,知道自己终于被紫菱逼得失控了,心里潜伏的那条毒蛇,窜了出来,喷着蛇信子,牢牢的咬住了我,我痛楚的看着她,说:你非得在我面前一遍遍的提醒我,我曾经喜欢过楚濂吗?好,我承认,我是喜欢过他,我也曾经幻想过嫁给他以后的生活,但是,我不是笨蛋,我能感觉到一个男人对你的温柔的真假,能看出一个男人看另一个女人的眼神背后的含义,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一直不想放手,我一直骗自己说,楚濂爱的人是我,他对你是亲情,不是爱情。现在答案已经揭晓了,他选择的人是你,你们两情相悦,相爱至深,你还想怎么样?你责怪我对楚濂冷酷无情,请问,我该怎么样去做,才能让你汪二小姐满意?他不爱我,我没必要凑上去为他要死要活,我能补偿他的,不可能是感情,只能是金钱,而这样做,却在你口中说成了冷酷无情,你有脑子没有?你难道希望我抓着楚濂不放吗?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盯着她,疲倦的说:紫菱,我已经很累很累了,这场两姐妹爱上同个男人的戏里,我只能顾全我的家庭,我只能顾虑到你,至于楚濂,既然不爱我,我也不会再多给他一点我的感情,就算断了腿,他也不需要我的可怜或者同情。请你,不要再和我提楚濂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而你,我最亲爱的小妹妹,你刚才不是问我恨你吗?
她眼里含着眼泪,看着我。
我咬牙切齿的说:我恨你,恨你的不懂事,恨你拿着这把叫做楚濂的刀,一遍一遍,反复的在我心口里狠狠的插着。
她后退了一步,眼里满满的是惊慌失措。
我看着她,深呼吸,说:我恨你不懂事到只看见楚濂的痛苦,而没有看见爸妈的伤痛,只看见楚濂的绝望,而没有看见我的心酸。在医院时,妈妈已经为了我的事情焦头烂额,而你又去自寻短见。我没有时间去哀悼我失去了什么,却要听你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为你烦恼,试着让你远离烦恼。我用尽心思去处理车祸后的种种事情,尽力而为的时候,你却指责我冷酷无情,汪紫菱,在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这个姐姐吗?难道你心里只有楚濂吗?
她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自嘲的笑了,说:或者,你心里只有你的一帘幽梦,你一会儿说爱上了费云帆,一会说爱的是楚濂,要嫁给他,说穿了,你不过是在选择一个人和你共此一帘幽梦而已。
她凄厉的大叫了一声,泪水滚了下来,她看着我,大喊:我恨你!汪绿萍,我恨你!你好残忍!你好残忍,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凄楚的笑了,看着她转身狂奔而出,撞到妈妈,妈妈手里的水洒了出来,她不管不顾的夺门而出,妈妈震惊,半晌,转向我:你们姐妹两个,怎么了?
我安静的说:没什么。
第三十五章礼物
一个月之后,某个风淡云清的下午。
我坐着轮椅在露台上,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执着画笔,看着露台外的风景,慢慢在白色的画纸上涂抹上色彩。眼前是深秋特有的金黄|色调,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树木清香。
关于我现在在用的这套画具,虽然没有署名,但我想我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已经离开了我的生活,却依旧留给我,他能给的关心,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温情,在我心里漾起涟漪轻轻。无论家里爸妈几次旁敲侧击的询问,对赠送人的名字我缄口不提。
转眼已经离我出院,有月余,我一直沉浸在画画之中,很多事情,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仔细想来,甚至会觉得可笑。紫菱自那天我忍无可忍的训斥她以后,便开始与我疏远,我并未如先前以为的那样,会对于她的疏远不能释怀,姐妹情谊虽在,却感觉到心灰意冷,或许大家都有错,但,她,或者楚濂,都与我无关了。我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淡如薄纱的浮云,飘荡在上,这样的一幅秋高气爽的风景。童年至少年时期那段青涩淡然的感情,就这么在复杂的亲情与壮烈的车祸中,消失殆尽,自医院出来的那天起,我知道,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身后传来阿秀的声音,说:大小姐,骆先生来了。
我转头,就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上面有个盖子,我微笑:你来啦!
他点点头。
我对阿秀说:泡杯咖啡给骆先生,另外再给我倒杯水。
阿秀点头,说:对了,大小姐,该吃药了呢!我一并给你拿过来吧!
我笑,目送阿秀进屋,骆东杰走到我身侧,看着画板上的画,说:每天画,不累?
我指指露台上的椅子,说:坐吧!
他拉过椅子坐下来,把那个小篮子放在膝盖上,说:每次我来,你都在画画。
我拿画笔在调色板上旋转,想调一个棕黄|色,说:乐在其中。因为养伤的缘故,我妈特别通融我能每天画画,我觉得很开心。
他看着我的脸,双目熠熠,片刻,咳嗽了一声,说:我给你带了个小礼物。
我其实早就有点好奇,只是一直隐忍着自己的好奇心,闻言,转头看向那个小篮子,目不转睛。
他笑起来,说:你的眼神,真可怕。
我伸手,去摸篮子,说:是什么小礼物?你每次来看我都会带好玩的东西,我都开始期待你一个礼拜来看我一次了。
他但笑不语。
骆东杰自我出院以后,便来看我,不过,不知什么缘故,爸爸非常不喜欢,要骆东杰不要再来,最后我和妈妈一起说情,说服了爸爸,允许他每个礼拜来看望我一次。我叹,爸爸,似乎在我车祸后有些不一样,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他只是更加忙碌,听说公司业务十分红火,他分身乏术之下不得不与员工一起加班奋战,每天基本都近午夜才回来,脸上疲惫不堪,妈妈心疼他,嘱咐阿秀煲汤给他喝,还预备夜宵。只是爸爸回家就去书房,常常忙碌到凌晨,累了就在书房沙发上窝一宿,妈妈说了他几次,没办法,只好给他在书房临时搭了一张床……
发什么呆?骆东杰问。
我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小篮子走了神,忙笑,说:没,我只是在猜你会送我什么。
他低头打开了小篮子的盖子,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是一只灰色的小狗,脸蛋圆圆,像个小熊,乌黑的眼珠盯着我看,我呀的一声,看骆东杰,他微微一笑,说:送你的。
我放下调色盘和画笔,拿过擦手的湿布把手上沾染上的颜料擦干净,才伸手从骆东杰手里把这只小狗抱了过来,说:好可爱啊!
他看着我抱起小狗,说:整天呆着很无聊,就和它玩吧!
我一叠声的嗯嗯嗯,完了,看他,他正注视着我,那专注的目光,看得我有些不敢对视,我低头亲亲小狗,说:谢谢,我很喜欢。
他点头。
小狗比我手大不了多少,在我手里摇晃着四肢,短短的腿,整个儿像个小毛球。我笑。
骆东杰静静的看着我,一言不发,眼里却流露笑意。
阿秀托着托盘过来,把咖啡递给骆东杰,把一碗药递给我,我接过来,犹豫了一会,他看着我,说:怕苦?
我叹,说:难道你不怕?
他沉默了一会,说:怕,不过,良药苦口。
我低头,嗅到药散发出的味道,犹豫。
阿秀在旁,劝:大小姐,喝了吧,喝了我好拿去洗碗。
我叹,说:每次喝药都要做大量心理准备,妈妈特意配的药,真的教我苦不堪言啊!
骆东杰笑起来,连带那只小小狗也在我怀里打滚,似乎是在笑我般汪汪叫了几声。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小粒巧克力,说:喝了那药,这个给你。
我一愣,看着他手里的德芙巧克力,苦笑说:那也不用黑巧克力吧?苦上加苦。
他笑:以毒攻毒比较好。
我不语,心里从一数到十,屏息一鼓作气把药喝了下去。他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颗巧克力,剥开外包装,递到我面前,我张口吃下去,一愣,是甜的。
他面不改色的把他之前拿出的那颗剥开,吃了下去,说:不那么苦了吧?
我将碗递给阿秀,口中药味与巧克力香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却在我心里溶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我摸摸小狗,垂眼。
第三十六章旁观
你给它取名字吧!骆东杰看我吃完药说。
我想想,说:不知道取什么名字,不如就叫做东东吧!
他一愣,脸上哭笑不得的样子说:东东?
我低头对着小狗说:你看你巴巴很好玩,不喜欢你叫东东呢!
骆东杰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说:我觉得,可以叫小绿。
我摇头,郑重其事的说:怎么可以叫小绿,多俗气啊!要么叫小杰。
他说:那……还是东东吧!
我笑起来,他那个样子十分好玩,不善言辞又不得不同意我的取名,真是委屈他了啊!我笑嘻嘻的揉揉东东的头,说:那就叫东东了哦!
他无可奈何的点头,说:有点后悔了……
后悔?我看他,不禁大笑起来,他这个样子真的太逗了,他看我笑,慢慢的脸微红,也笑起来。
……
我抱着东东,和骆东杰东拉西扯的闲聊着,大多时候,我说得多,他只是看着我,微笑着倾听我说话,我看看他,叹了一口气,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唠叨?
不会。他回答。
我刚想说什么,就见爸爸走进来,身后跟着紫菱。爸爸的脸上满面怒容,径直走到客厅,将手里的公文包大力掼进沙发里,脱下西服外套,伸手松开领带,对紫菱说:你给我坐下。
骆东杰看了一眼,说:看来,我得告辞了。
我拉住他,说:别走,陪我去花园转转,这里没我们什么事情。
他点头站起身,推着我往客厅里走。
爸爸看见我们,皱眉,不语。
我叫:爸,回来了?
他眼里酝酿着暴风雨,哼了一声,对骆东杰的打招呼只是淡淡的点头。
我说:看来你们有事要说,我和骆东杰去花园转转吧!
爸爸看了一眼站着的紫菱,说:你别去了,骆先生,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些家务事要处理。
爸爸!我叫。
他没看我,只是转头看向紫菱,说:你给我在这里坐下!
紫菱慢慢挪步。
骆东杰说:我下个礼拜再来看你!
我无奈,只得点头,看着他离开,抱着东东一动不动。
爸爸大声叫阿秀。阿秀自厨房里跑出来,以为失火了,脸上惊恐万分,问:先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太太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