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但现在似乎还不到安睡的时候。
暗夜,有人无声潜行,今天晚上没有月,这无边的黑夜恰恰是某些事某些人的最佳掩护。
此时,大理寺暗牢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开门。”他这么说,语气中是无可辩驳的威严。
无人敢出声质疑——他的手里,是一枚令牌,代表着玉华最至高无上者的意志。
来者自然不只一人,他身后,更有几十骑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甲士。
衍凤卫,与西容御龙卫齐名,甚至犹有胜之,是女皇手下的一柄利刃。身为朝中老人,府监自然是知道的。
毋须废话,府监便令人开了无间锁,厚重的青铜大门缓缓升起。
府监叹了口气:“行了,把锁落了,省得出事。”
“大人,她们……是来干什么的。”有年轻的狱卒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向温和的府监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不该问的别问,小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锁又落下了。府监点点头,嘱咐道:“今天没有任何人来,记住了吗?”
你们能不能活,全看天意了。他心里感叹着,却没有想着进去看看。毕竟,知道的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府监转过身,眯了眯眼:但愿里面的都放聪明一点吧,最近狱卒真的消耗太快了。
今晚注定是个血腥的夜晚。
玉清辞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离处刑的日子越近,她反而越发平静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叹人心自古如此。
母亲有如何后路,她不知,而今也唯有一个等字而已。
廊道内,依稀可辨狱卒的脚步声。但今晚的声响未免太大了些,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脚步声越发近,哒哒……哒……毫无半点停顿,大步流星,全不似牢狱中打磨久了的老卒的作态。
是谁?
那人终于来到了这条甬道。
“玉清辞?”他问。
竟是个男人。
咔哒——他不知用什么东西摆弄了锁,门开了。
“我们走吧,”他似是确定了玉清辞的身份,“首领她们都在等你。”
玉清辞还是没有应他。
“你不信?”他皱了皱眉,“你可知,再不走,你大概就要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你是谁?”或许无益,但总该问问的。
“王爷的人。”他似是不愿多言,静默地在一旁等待她的决定。
不能再拖了,或许该信他。玉清辞心中下了决定,推开了牢门。
两人在狭长的甬道里飞奔。他很机警,对每一条甬道的分布都了如指掌,而且总能及时规避夜间巡逻的狱卒和各种机关。
玉清辞实在不知道他要怎么带自己出去——大理寺天牢守卫森严,机关林立,地道也难以筑成,可称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且,今夜似乎有些不对。
四下里是无言的肃杀,不知为何,她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前面是一处关隘,暗牢各处甬道皆在此处汇聚。眼前是一间空着的牢房,他突然停下了,一跃而起攀在精铁制的牢门,约有两丈高处,轻轻敲击了几下。
玉清辞惊讶地看着地上缓缓出现的暗门。他跳了下来,落地却无声,似是无意:“这是当初建造时留下的暗门,王爷让您先走,此门直通郊野,出去后自有人接应。”
“你不走么?”
“王爷她们所在离此地太远,需要人接应。行了,世女莫要在浪费时间了。对了,这是暗道地图。”
她进去了。可他还没走,其实他说了谎,大理寺天牢其实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暗门,天僖帝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于玉家而言,这个地方从建造之初就不是秘密。
王爷那边从来不需要他,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世女而生的,只是那个傻姑娘还留在那里,他又如何能走?事实上,他的目的只在于在必要时为世女拖延足够的时间而已。
暗牢内,血腥在无声的蔓延,手起刀落,一条条性命被收割,往往连惨叫声都还未发出便失了意识。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红。这是来自衍凤卫首领的震怒——最不该被救走的人,已经不见了。更别说,竟妄图用这样的手段以假乱真,而他居然还信了——天大的耻辱,唯有以血洗刷。
“给我仔细搜,她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还在这里。”
衍凤卫的凶性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名单上的人,相邻牢房的倒霉鬼、偶然路过的狱卒……每一个,都被无情地清洗了。
甲字房,这里关的应该是不久前回来的那个少年将军。但——
苏衍墨的怒气更盛:“这种把戏,你们还想耍两次?”
话音未落,原本仰卧的女人陡然翻身跃起,猛的抽出腰间软剑,牢门被生生震开,这一剑,气势如虹。
苏衍墨冷笑:“剑,可不是这么用的!”他甚至都未拔剑,只用二指,剑势便被阻住了。但那姑娘似乎早有预料,左手悄然握住几枚短针,针尖泛着点点暗光,在剑被阻的同时便被放出——极快。
中了?不,他抽出了自己的剑,银针落地,他的怒意却也更盛,轻描淡写的一剑,却如毒蛇吐信,阴狠、难避。
谁都看出这姑娘大概是要死于这一剑下了,斜刺里却有刀横出,剑被阻住了。
是他。
“你不该来的。”她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你还在这儿,我便不会走。”他声音清朗,明明大敌在前,却有笑意:“阿颜,你知道的,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好一对野鸳鸯!”苏衍墨冷笑,剑却又袭来,招招式式,更添狠辣。这剑可不能沾到一分一毫,衍凤首领——苏衍墨,使凉烬剑,剑中淬毒,与生俱来,触之即死,未尝一败。
两人分明还有许多话要说,却默契的一齐对敌。
一时间剑光、刀光闪作一处。两人配合默契,往往对方一个眼神便明了意思,虽险象环生,却总有生机乍现,虽居下风,竟未立刻落败。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
玉京某一间不起眼的栈内,却有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锦衣公子。
“属下见过王爷。”
“无须多礼,咱们带来的人都在这儿了?”容羲和看着眼前十几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王爷见谅,咱们如今初来乍到,实在不宜……”
“也罢,用不用得上还两说呢。”容羲和意味不明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