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灯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于是往前倾了倾身,往陈述厌跟前凑了凑,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那个前任啊?”
陈述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砰地一声响。
陈述厌这才终于抬头,将目光投了过去,就看到是吧台边的那个男人抬腿踢了一脚旁边没人坐的椅子。
估计在他那边看来,就是周灯舟站了起来,往陈述厌脸上凑。
像要亲。
这么一看,陈述厌才发现男人真的瘦了不少。尽管他又是口罩又是墨镜又是帽子的,大半张脸都埋没在阴影里,根本看不见面容,但轮廓却已然消瘦了很多。
他正在那侧着半个身子看手机,但目光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落在手机上,还是落在别的地方。
陈述厌反正是觉得他现在非常咬牙切齿。
陈述厌冷笑一声,心里骂了句傻逼。
他咬了口面包,面无表情地嚼了两口,突然又发现男人在用左手看手机。
陈述厌皱了皱眉。在他的印象里,男人一向是用右手拿手机的。
注意到男人用手的变化这事儿突然让陈述厌有点微妙的不得劲。他撇了撇嘴,心里忽然开始无端泛起了波澜。
五年没见男人,爱恨都太汹涌,陈述厌心里的情绪波澜一打开开关,没几秒就开始惊涛骇浪,好的坏的都一并翻腾了起来。
陈述厌又听到了瓢泼的雷雨声,听到了徐凉云的告白和凄凉的分手,一声一声轰隆隆炸在心头。
……
陈述厌啧了一声。
他突然想,什么风轻云淡根本不在意,见鬼去吧。
他该去看看那个吧台边的男人,该给这些年汹涌的爱恨一个交代。
陈述厌想罢,就站起了身来,决定去和男人体面地做一个五年的清算。
他拍了拍周灯舟,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地放下了一句:“我去逢个春。”
陈述厌说完这话就走了,周灯舟只能转头目送他。
陈述厌一路走到吧台前。他一起身走过去,吧台前这举手投足都写着“我很生气”的男人一下子就不对劲儿了。
陈述厌看到他手上很明显地一抖,然后连忙收起了手机,有些慌乱到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转头站了起来,脚步匆匆,一看就是想溜。
“站住。”陈述厌道,“来都来了,你上哪儿去。”
男人顿了一下。只一下,他就又一次迈出了步子,接着疾步往外走,想跑的心思溢于言表。
陈述厌一看他还往外走,一下子想到了他当年那一通根本不给人挽留机会的分手电话,和当年不由分说的不辞而别。
一股无名火一下子烧了心。
这股火窝在他心里很久了,陈述厌当即提高了声音:“徐凉云!”
往外走的男人顿住了脚步。
他停了下来,不再动了。
这是徐凉云,这确实是徐凉云——他虽然把自己包成这样,但陈述厌能认出来。
无论他扮成什么样,陈述厌都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没动,但是陈述厌感觉出了他的慌乱无措。
“回来。”陈述厌说,“我现在对你没那么多耐心,给我滚回来。”
徐凉云没动。
他越是不动,陈述厌心里的火烧得就越旺。
任谁被热恋中的男朋友以那种冷暴力的方式分手撇下,心里都会有怨念。
这怨恨都五年了,当然想爆发。
陈述厌啧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拽住徐凉云,把背对着自己的他一把拽回了身来。
徐凉云就乖乖让他拽着,像个提线木偶似的随意处置,又一声都不吭。
“说话。”陈述厌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
话已至此,徐凉云或许是知道自己这次死活都跑不开了,只好轻轻叹了一声,哑声开口了。
“没有。”
徐凉云说。
他说完,又觉得这样跟陈述厌说话不太自在,也不太合适,就伸手取下了墨镜,又把墨镜折了起来,放在手心里。
他眼睛周围一圈都是浓重的熬过夜的痕迹,还轻轻蹩着眉,整个人憔悴得和陈述厌记忆里那桀骜不驯的身影一点儿对不上号。
陈述厌看着他那双眼睛,突然有点不认得他了,连那些都准备好要爆发的恨都一时间卡了壳。
他记忆里的徐凉云长得很好看。
五年前的时候他是年轻的特警,黑色的制服衬得他人很白。陈述厌记得徐凉云有双含情眼,但这双含情眼上头横了一对剑眉,再加上他本人的一身浩然正气与凶狠如狼,含情眼基本上是白瞎了,空有个好看的壳。
只有在陈述厌这里例外。
他看陈述厌的时候,一双向来冷漠如冰的眼睛里会柔成两池水,像遥遥望不见尽头的海底,让陈述厌越陷越深。
可现在海干了,陈述厌在他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看见他眼睛的这一瞬,陈述厌眼前一晃,这才慢吞吞地意识到,原来都过去五年了。
陈述厌又慢吞吞地想,原来五年是一段远比他想的更长的时间。
五年了啊……好长时间了。
真的好长时间了。
陈述厌这么一想,就无端怅然了起来。于是默默地松开了手,放开了徐凉云。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