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教导要记住思想而不是人,因为人可能失败。他可能会被捕、被杀死、被遗忘,但400年后,思想仍可能改变世界。
我亲眼目睹了思想的威力,我见过人们以它为名杀戮……或是为了维护它献出生命。但你不能亲吻思想……也不能触摸它,或者抱着它。思想不会流血,不会感到痛苦。它们没有爱。
——《v字仇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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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尔一直不明白,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失忆前的事情,已然无法追寻,在明白自己的记忆可能永远找不回来后,拉法尔也放弃了在自己的身份上多做计较。
他不近不远地跟在夏尔身边,替夏尔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同时不停地打击夏尔,满足他心底对白精灵无法掩盖的厌恶,消磨他内心无法说清的情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拉法尔曾以为,这就是生活。
下水道的尽头,几个模糊的黑影在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影子拳打脚踢,火把晃动的光芒将这些并不高大的身影拉得狰狞而扭曲。
“别…别打了…停下,求求你停下啊——”
男孩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在下水道空洞的流水之间格外尖锐,刺入人的耳膜,那声音里卑贱而绝望的滋味,像刮擦在心脏上的砂纸,疼得人发慌。拉法尔抱紧怀里的干面包,加快脚步,使劲向声音的来源处奔跑。
“别再打她了…我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她——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做——求你…停下来…”
地砖上噗通一声钝响,并未让施暴的人仁慈多少,闷闷的拳头声依然密集,还有几声作恶的调笑和嬉闹。
“哈哈…哈哈…看他那满脸鼻涕的丢人样,真是恶心啊!黑子,我们该给你颁个奖,鼓励你当了下水道里最脏的人。”
声音像盘旋在拉法尔头顶的女妖尖啸,他一把扔掉了手里的面包,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里迈开腿没命地奔跑,却总是绕不到跟前去,只能在一堵堵湿滑冰冷的墙面前止住脚步。
拉法尔急得额头冒汗,一拳打在墙壁上,想要将厚实的墙打穿,却在打得一手血后,发现砖墙后是岩石密压的泥土。
“黑子,命令是老头子亲自下的,背叛他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了!这个柔弱的女人护不住你,也护不住你的弟弟。她现在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呵呵,外面的追兵到处在抓逃犯,一颗虎人的人头值四十个苏…该谢谢你给的酒钱…”
一声重重的拳击后,拉法尔依循的声音突然断了。
滴答落水的下水道里,十几秒钟也会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黑暗,潮湿,像埋葬死人的墓地,空气里带着陈腐与恶臭的味道。
压抑的,小小的哭声重新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倾注所有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不是同族吗,不是同胞吗,都是虎人,我已经答应你们的要求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想有个家,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为什么不放过我,放过我弟弟,放过她?”
男孩的声音像泣血的夜莺,抓在拉法尔心尖上,狠狠一捏,声声质问中,倾注一个人生命中所有的不甘、憎恨与绝望。
“因为你就是个废物,废物不配活在世上。”
拉法尔找到的时候,几个大个的虎人正将他认下的最大的孩子沃加迪卡压在墙角,脱下裤子,嘻嘻哈哈地围着他羞辱。刺鼻的尿骚味顺着沃加迪卡的皮毛散发,难闻至极。他双眼中的光芒已经熄灭了,空洞洞的任由水液顺着脸颊向下滴落。
沃加迪卡怀里的,是蜜雪和他的弟弟。襁褓中的小虎人婴儿呼吸微弱,被沃加迪卡死命地护着,小少年另一只手死死拽着蜜雪,蜜雪衣衫破碎,满身伤口,咽喉上拉开的一道殷红,染红了她的衣裙刺目的红色,激得拉法尔在黑暗中也双眼发红。
这个和他没多交流的陌生女子,为了保护一双来路不明的孩子,死了。
“——够了——!”
拉法尔感觉自己的头皮一跳一跳的,全身的血都在向上冲。
“啪”一声脆响,他手指愤怒地握紧,将手中的匕首直接捏断了。拉法尔双眼迸发出的紫色光芒下,他一生都无法忘记,他的孩子,曾经那样地绝望过。
曾经模糊的,没有目标的人生,在这一刻突然像剔骨一样,疼得清晰起来。
拉法尔穿过石化的虎人少年之间,一把扶起了沃加迪卡,拨开少年额头上沾着血块与液体的毛发,深深地亲在了他的额头上。
“父亲…父亲…”
怀中的虎人少年声如幼猫,弱弱的,细微地几不可闻,却是沃加迪卡此刻能够用的最大力气。
拉法尔的声音很温柔,他一辈子都没如此温柔过,他的声音也很惶恐,他真心喜爱的孩子,此刻就像一撮燃烧到最后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
“沃加迪卡,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对,很不对。可你还有家,还有我,将来也还有兄弟姐妹,照顾好你自己,努力活下来。为了我,为了你的家人,你必须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