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院的许老九,今日破天荒的没有到院内按时点卯,也没有事先告假,甚至连让府上的下人过来打个招呼都没有。
这让刑罚院以往与他不太对付的几位同僚,不由幸灾乐祸起来。不按时点卯,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原本以这位许老九的身份背景,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小事,毕竟他的背后,是那位历经数朝不倒,如今更是贵为当朝首辅的果然翁。奈何许老九脾气火爆,在刑罚院内得罪了不少同僚。如此一来,既然被抓到了纰漏,人家自然也就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肯定是要借题发挥一下了。
许老九是个外号,他的真名叫做许鸣川。之所以会得到这么一个外号,便是因为许鸣川脾气火爆,每次见到同僚有不轨之举的时候,总会主动揭发,丝毫不讲任何情面。所以自打百年前入京为官以来,在哪一院都待不长久,不管在哪一院为官,肯定会得罪周围的大部分同僚,最后被许多同僚一同发力,调往其他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鸣川在过去百年当中,已经先后在十二院当中的九院任过职。除了闻道、宗正、天机三院之外,其他九院,许鸣川无一错过。百年历任九院,这在咸安城的官场上,也算是颇为罕见了。
对于这个讨厌的许老九,也不是没人想过要将他调离京城,调去外地做官。不管调去哪里,反正别继续留在京城恶心人就好。奈何每次调令提上去之后,都会被那位在内阁当中一言九鼎的果然翁给打回来。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讨厌的许老九,曾是昔日果然翁的弟子,而且非常受果然翁的重视。
如此一来,自然又有许多人,想着上门去讨好许鸣川,希望能够和许鸣川结下一份厚重香火情。可惜许鸣川软硬不吃,用许鸣川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老子知道自己这点斤两,这辈子又不打算再升官,看你们不顺眼那就办你们,干嘛要跟你们讲什么狗屁人情世故’?
像许鸣川这种人,绝大多数人都讨厌他。因为他软硬不吃,而且又不跟你讲什么人情世故,更不收你的好处。想把他调离京城或者将他贬官,也不可能,除非那位果然翁哪天死了。不过大家也知道,就算果然翁死了,大家能不能动得了这个许老九,仍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早些年果然翁被一撸到底的时候,大家也曾试着合力想要把他撵走,结果相应的文书传到内阁之后,马上便石沉大海,再没了消息。
对于这样一个人,除了把他给赶到其他院,让他去祸害其他院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他敬而远之。好在许鸣川为官确实清廉,京城官场上佩服他的也不在少数,平日里大家倒也抓不到他的把柄。所以今日,当许鸣川没有按时来院里点卯的时候,很多往日里和许鸣川有仇的执事,便想着趁此机会,多写几封奏折文章。就算不能让许老九就此滚蛋,好歹也得恶心他一下。
这些事情,许鸣川其实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他却并不在乎。今日一大早,许鸣川拎着两坛子顶级灵酒,来到东临街的余府。虽然余府的管事告诉他,果然翁余福今日去京城外面的一座大型工坊视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许鸣川却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就那么抱着那两坛子灵酒,坐在门房干等起来。余府的管事知道许鸣川的身份,便想着要许鸣川入府去等。然而许鸣川却只是摇头,就这么一直在门房等着。
直到入夜之后,余府外一艘顶阶云车降落,那位历经五朝不倒的果然翁,终于回府。余福在看到许鸣川等在府门外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像没看见许鸣川一样,径直走入府中。而许鸣川则是随即屁颠屁颠的跟在余福身后,一同入府,倒也没谁拦他。
“今日过来,是想和我说当年那个赌,你如今终于赢了?”
入府之后,余福换上了自己在府内的便服之后,终于有了招呼许鸣川的意思。许鸣川只是嘿嘿一笑,随即将两坛子灵酒摆到余福面前,道:“老师这话可就外道了,虽说当年那个赌局我是赢了,但我今天这不是主动拎着酒上门了嘛!”
余福瞥了眼许鸣川的满脸坏笑,终于破功,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他余福难得赌输了,但他今日真的输的很开心。
很多年以前,那时许鸣川还是刚刚结束了在两江那边的任职,返回京城述职的时候,曾和余福有一场极为私密的谈话。当时许鸣川除了聊过自己在两江那边的经历外,也说过一件小事,那便是他曾有意让当时已经被他看破身份的卫易,和离景原主动接触一事。当年许鸣川其实已经看破了卫易的跟脚,通过影卫的一些情报,猜到了素当时正寄居于卫易身上。不过,许鸣川并没有多做其他事情,因为他师承余福这一脉,坚持认为大离可以和几大圣地和平共处。而当时的许鸣川,之所以愿意介绍卫易和离景原认识,也只是心血来潮,认为天玄宗的弟子,和大离皇族子弟,也可以交个朋友。这样的关系多了,说不定便能够改变大离和天玄宗的关系,哪怕一丝也好。
当时许鸣川和余福聊起此事的时候,也只是随口一提,毕竟在当时的许鸣川看来,这不过是一记无关紧要的无礼手,只能算是他闲来无事的随心之举。而对于许鸣川的提议,余福则持反对意见,坚定认为就算双方可以做朋友,但这种私交一样于大局无补。
如今,百年已过。谁又能想到,昔日那个苍灵府的乙字头战部统领,那个小小的皇族偏支子弟,会成为如今的大离监国,等同于皇帝。而机缘巧合被高人寄身的小家伙,如今也成长为一方巨擘,甚至可以代表整个天玄宗。
“老实说,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认为他们的私交,会对接下来的谈判有什么根本性的影响。”余福仍是摇了摇头,道:“如今的陛下,还有那位鱼龙岛岛主,包括那位北方议长,这三人确实身份都非同一般,甚至可以说是至关重要。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在坤卢山上的和谈,会更多的从自己身后势力的利益出发。至于私人感情,则是会被他们尽可能的抛之脑后。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他们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
许鸣川此时同样摇头,“我也没说这点所谓的交情,就一定能产生什么根本性的影响。我只是说,哪怕有那么一定的影响,一点点好的影响,也就足够了。”
如果只是一点点影响……那应该还是有的吧?
余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遥望向南方,望向坤卢山的方向。就在今日清晨,离景原已经率领一众咸安城各院的官员,前往坤卢山。而且这一次,离景原没有带任何返虚以上的高手扈从,只是带了一堆的周天境文官。
对此,之前咸安城内曾有过很大的争议。大家都觉得,就算离景原想要表现自己的诚意,也没必要只身犯险,更没必要用自己的安危去试探几大圣地。如今的离景原,可谓是一人安危,关系整个大离。若是离景原出了问题,那大离恐怕就真的要亡了。
然而,在听到大家的反对声音时,离景原依然力排众议,坚持自己的主张。而且,离景原仅仅只说了一句话。
“我就不信,他们两个敢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