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痛,告诉司空师父,司空师父给你医。”司空风立俯下身去,轻柔地抱起七七,拥在他的怀里,塞了粒药丸到她嘴里,然后细致轻柔地帮她揉着肚子,小梅看到她家小姐裤子上的血染到了他的身上,白色的衣衫上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治不好的,治不好了,司空师父,我这里痛,这里痛,好痛好痛……”七七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司空风立一把握住她的手,抱紧她,让她不能再伤害自己。
炭盆劈劈啪啪不停地爆着火,“噼啪!”炭盆里蓦地爆出一个火星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些,曹林满身满头是雪花的进来了,携了零星几点雪。
“七儿,你怎么样了?”他是听到了下人的禀抱才急急赶过来的,可是他一眼看到七七裤子上的红色血迹,他的心便沉下去了,果然出事了!
“老爷,小姐的孩子没了,呜呜……”
“这是怎么回事?”曹林铁青着脸问道。
“七儿被人下了药。”此话一出,犹如炸弹般炸醒了厅里所有的人。
“你之前吃了什么东西?”司空风立用自己的袖子帮七七细细地擦汗。
七七一直哭一直哭,使劲地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梅看到了便开口了:“小姐一直昏迷着,直到刚才才醒来,醒来后姑爷送来了你之前给小姐开的药。”
司空风立看了嵇康一眼,叫小梅去厨房将剩下的药渣拿过来给他检查,小梅应声而去,拿回来后,司空风立一看然后脸色就绿了,“这药是谁负责煎的?”
“是我煎的,药一直放在我房间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碰过。”嵇康苍白着脸色说道。
“那你可知道药里多了一味红花?”
嵇康的脸一下变得更加惨白,红花,虽然他不是医生,但也知道红花是做什么用的。
七七听得这话,突然不哭了,从司空风立怀里抬起头来,惊恐地看向嵇康,不会是他做的,虽然他恨自己,可是她肚子里的是他的亲生骨,虎毒不食子,即使他再怎么恨自己,他也不会对她下毒手的。
七七直愣愣地这样盯着他,天气太冷了,房里虽然燃着炭盆,可是还是冷,她冷得全身都打颤,牙齿上下抖着。
“是你下的药吧?”曹林忽然大步跨到嵇康面前,质问道。
这句话犹如一粒定时炸弹,大家刷的一下将眼睛集中到嵇康身上。
嵇康只看了曹林一眼,便把眼睛看向七七,两人四目相对,有太多的东西要说,又有太多的阻隔让他们无法说。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七七,你认为是我下药杀了我们的孩子吗?可是他失望了,她还是那样,她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自己,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觉得他不体谅她,不够爱她,觉得他,不够妥协,不够委曲求全!嵇康跟着冷笑反问:“你觉得呢?”
“你是为了给肖灵报仇对吧?你求我放了肖灵,我不肯,所以你怀恨在心,而今日肖灵无故被人毒死在牢狱里,所以你准备将这一切报复在七七身上?”曹林接着说道。
肖灵被人毒死了?
嵇康心里一窒,抬头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是谁干的?”
“你不知道?”曹林这下倒有些诧异了,“她是在牢狱中莫名死去的,后据仵作检查,是中了剧毒。”
他如何得知?他一直守在七七的床前,他如何知道呢?“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好好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他冷笑,莫名死去?这借口也未免太推辞责任了吧?牢狱中的膳食都是统一管理的,其他人没有中毒,就只有肖灵中毒身亡,除了有人特意放权这么做,还能有其他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是我叫人弄死肖灵?”曹林怒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枉死在你手下的人也不差肖灵一个。”嵇康讽刺道,他不是替肖灵不值,他只是冷心当权者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一直以来,他都看不惯这种政法和风气。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这话听在七七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七七听了,觉得他的心里还是气愤她和她爹没有放了肖灵,从而导致他的青梅竹马被人毒死,甚至他心里可能还怀疑是他们下的毒手,想到这,她不禁咬牙冷笑,手下意识地去抚已经扁下去的肚子,唇被咬破,渗出丝丝鲜血,“好一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肖灵死去的是人命,我们的孩子死就是罪有应得?她可怜,难道我就活该吗?”
七七推开司空风立,强忍着支起半个身子,整个人犹如风雨中的落叶,瑟瑟发抖,一双眸子逐渐涣散,“好,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强求了,这姻缘本来就不该结,是我强求了,所以我遭报应了!是我害你颜面尽失,是我害你跟心爱的人失之交臂,我原以为你不爱我不要紧,只要我努力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看见我,接纳我,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强求的姻缘怎可能幸福?我早就应该听我爹的话,不该强求这段姻缘,是我强求了……所以我活该……哈哈……”
七七说完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心撕裂般的痛,可是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心是那么痛,所以她一直笑,笑到全身都抽搐了起来,忽然体中一股热流涌上嗓子口,七七哽咽了一下,接着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来,之后她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卷三:道是无情却有情
49.东边日出西边雨
草发芽,柳抽枝,春风又绿杨柳岸,又是一年好时光。真是百花争艳,人面桃花别样红。
“七七姑娘,又到你了。”
“哦?”七七恍惚地抬起头来,接触到洛轩的关心询问的眼神,她这才回过神来,报以不好意思的笑容,低头将一粒黑子下了。
“你确定?”他问。
“那我再想想。”她将黑子重新拿起来就要改棋子,围棋,一来一往,君子不悔棋,这在她看来,君子是得不悔棋,但是女子尽可悔!
洛轩优雅的、淡淡地笑了,笑容浅浅的,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柔和温暖,照在人身上,给人懒懒的幸福。
七七连续悔棋,可是还是渐落下风,连连失子,最后不免大势已去,于是她干脆将棋子打乱;“不来了,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洛轩仍旧不恼,好脾气地笑了。
七七看他不恼,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你怎么老是这么好脾气?你不会生气的吗?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生气过?”
春天的景色很美,洛园里汇集了东南西北各地胜景,园内一年四季都有鲜花不断,凉风夹着雨丝扑打在他的脸上,他还是只是笑,带着点宠溺地笑,轻声道:“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你要我答哪一个先?”
“就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来。”她笑笑地看着他,这男人真奇怪,他的身上有一种魔力,只要跟他说说话,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整个人便会马上安静下来。
“好,你坐过来,帮我拿拿肩膀。”
“哎,又让我做苦力!”她表现出有些不乐意的样子,但还是听话坐过去了。洛轩的身子不好,尤其是腿的伤患,一般都是出行要坐轮椅。每到十天左右,洛园里养着的专职大夫便会过来给他做一次例诊。如果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腿上便会更加严重,一个月中,他像女人一样,总有几天是特别虚弱的,这时候他便会被迫完全卧床静养,而这时候他总会叫她过去给他解闷。
天上的云一块一块的,很白很白,像棉花一样,漂浮在天上,看天上云卷云舒,她无端地叹了口气。
她来这里有两个多月了。
那次闹得太大了,当她再次醒来时,整个人变得竭斯底里,疯狂的哭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心里憋得慌,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如果不喊叫出来,她会被憋死的。
起初她什么也不吃,身体本来就有病,加上刚小产,没几天,她就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两只眼睛空洞得吓人。
她吃不下,他们就强迫她吃,可是后来不是她不吃了,而是本就吃不下,只要吃下一点东西,胃里就会恶心得更厉害,然后忍不住吐出来,吐到黄胆水都出来了才罢休。
这情况持续了有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她不记得了,她以为自己是活不成了,应该下地狱去陪她的孩子,可是她还是活下来了,司空风立说,他不允许她死,她的命是他救的,没他的允许,她就不能死,所以他给她下了重药,她也任由他就折腾,没想到奇迹还是出现了,她竟然又好了,只是身体好了,心的伤疤却还在,血迹斑斑地在那里晾晒着。
后来经过司空师父的调理,身体开始好了一点,孩子没了以后,之前那些昏睡的症状也消失了,她的身子反而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可是她永远也无法快乐起来了。
当她终于清醒一些时,才发现瘦下来的人不止她一个人,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瘦了,她爹,她大娘,日夜照顾她的小梅,还有司空师父,他的身子好像更差了,几次夜里她都听到他在咳嗽,她叫他好好照顾好自己,他却说,她活不了了,他也活不了了,他们是同的树,无法连理枝,那就一起腐烂好了。
她沉默了,隐隐懂得了他的意思,可是又不敢去懂。
至于那个人,她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孩子没了的第二天她就被接回曹府去了。
那段日子她总是流泪,醒着哭,梦里也哭,眼中没有光彩,只有如死水般的死寂。她知道不该这样下去,不能再让他们担心了,于是有人在时,她便会装出笑容,只是那是什么笑容,怎么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很多次梦里都梦到有孩子在哭,然后孩子化成血模糊的一滩血水一直追着她跑,惊醒过来才发现是梦,泪湿枕头。
细碎的幸福,像沙子一般从指缝间悄悄地溜走了,她越想抓住,它们就流走得更快,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她爹见她这样子,便在曹家的墓园里建了个小坟墓,碑上无字,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所以她说,还是不要写了,坟墓做好很久她都没有过去看,她怕,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好像不过去看,就可以不承认孩子走了这个事实,有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去自己的肚子,她小产之后,当天她爹和司空师父就彻底调查下药的事,下人,老妈子,小梅,无论是谁,只要有机会接触到药的人都通通叫了过来,可是事过境迁,什么也查不出来,只知道那药是由他亲手煎煮的,从下药壶到煎好,没有经其他人的手。
于是有人说,是他下的,又有人说,他是为了给肖灵报仇,当然更多的人是不相信他会毒害自己的孩子,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说法。
水过无痕,到头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其实头脑清醒些时,她心里也明白过来了,这毒不可能是他下的,他即使顾念着旧情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而且他眼里的关怀是假不了的,她那日是疯了,失去孩子的痛苦让她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以此减轻自己的罪孽。
虽然知道了不是他做的,也明白了过来,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是否愿意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始终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他有情有义没错,可是他不应该在她被肖灵推下水,在她生死未卜时为她求情,这叫她情何以堪,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会嫉妒,她会难过,他这样三番几次维护一个旧情人,叫她这口气怎么吞下去呢?
他心地善良,看不过他爹的“草菅人命”,本是没有错,他们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在不对的时间里碰上了,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而他们,很不幸,刚好属于后者,他们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是她强求了,硬是乱点了鸳鸯谱才给自己带来了惩罚。
她可以理解他的立场,可是却不能原谅,就像她不能原谅自己一样!
除夕那天傍晚,她绕开了所有人,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墓园,久久地立在墓碑前,眼泪夺眶而出,孩子,是娘亲对不起你们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下了雪,她的头上方撑起了一只纸伞,她一点一点地转身,对上了一双红通通带着湿意的眼睛,是他!
她的心,马上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然后平息了好多天的怨气马上又复苏了,一直找不到宣泄口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她转过去,一巴掌刮了过去,他也不闪,脸上马上起了一大片掌印。
他瘦了,脸颊整个凹了进去,下巴尖尖的,胡子茬都冒出来了,显得下巴的青色很深。
他不闪,她打够了,擦干眼泪,回身就想走,他一把扔掉伞,搂住她,她挣扎,可是他搂得很紧,很紧,她几乎透不过去来。
她像困兽一般红了眼睛,失了理智,觉得吸进中的每一口气都在逼她释放出来,尖叫出来,于是她使劲挣扎,使劲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模糊了视线,可他就是不松手,任由她怎么打怎么捶就是不松手。
他只是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孩子没了,我们以后再生,生一打,我们一起养大他们,等他们长大了,会叫爹娘,会跑了,我们就教他们武功,好不好……”
她说,不好不好,你放开我!放开我!
然后他说什么了?哦,他说,七七,我不会松手的,死也不会松手。
她冷笑,我死也不会和你死在一起!
他的出现提醒着自己的罪孽,假如当初她不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去抢夺这段姻缘,他不会那么痛苦,孩子不会死,连肖灵这个女人也不会因此而无辜丧命,说她恨他,还不如说她是在恨自己,她很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任,她讨厌自己,那么多人无辜死了,为何这样的她还活在世上?
她不配得到那么多人的疼爱,她更配不上他的爱!
他没对她用过强,可是这次是下了决心不松手。他抱着她两人双双滚落在雪地上,他的吻铺天盖地地印了下来,她咬着嘴唇,拼命地躲着他的吻,他总是从爱抚开始,从不会这样鲁莽大力,他只是气疯了,绝望了。
他恨自己没有尊严——这女人三番四次说不信任自己,强迫自己爱上了她,她却转身想离去!他应该恨她的,恨她无情,恨她的自私,恨她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多的痛苦,她要走,他应该感到高兴,让她走,他就能回到以前那样的平静的日子。可是他做不到,他贱,她这样糟蹋自己的感情,可是他还是放不开,所以他更恨自己,恨自己那么没皮没脸的,她明明不要自己了,可他还是那么不要脸地死死缠住她!
她的脸埋在雪地里,边喊边动手动脚:“放开我,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下手太重了。
她一心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全然不顾后果,于是拳打脚踢,什么招数都出来了,到最后,他还是不放,她眼睛一红,贴近他,往他的脖子处大力咬下去,她是下了决心要分开,所以下的力气很重,直到他脖子出现一排牙印,还隐隐见血,鲜血淋漓,她才惶惶然地松口。
她的嘴里满是血腥味,腥甜腥甜的,她的心,似被什么重物堵着,累得再也无法撒泼,瘫倒在地上。
她真的累了,是过往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累,还是她对这种你追我赶的感情累了?如果爱情是场追逐游戏的话,之前她一直处于追的位置,他跑,她就追,现在他终于愿意停下来等她了,她却想逃了,所以现在情况调换了过来,换成了他再追,她在跑。
不是她无情,也不是她矫情,而是他们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太多的负担,太多的冤魂,她无法做到像没事发生一样再跟他在一起,只要看见他,她就会想起自己有多么不堪,多么卑劣,因为她的固执和任而导致了那么多人的死去和给那么多人带来了痛苦。
她说,嵇康,放了我吧,这辈子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来世做牛做马还给你。
他抱着她流泪,像个孩子一样哭了,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这辈子,来世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这辈子我们死了,下了地狱,遇见了,也要装作不认识,这样的痛,痛一次就够了!曹七七,下辈子,我不要再爱你了!
天上的云,像铅块一样压下来,压下来……她任由他抱着自己哭,这样的他,让她心都酸了,手忍不住抱住他的头,让他埋到自己的中哭。
她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只要在他身边一天,她就无法原谅自己,无法释怀过去,无法将他当初为肖灵护短的事情忘记,更无法忘记那几条生命,她只会反反复复拿过去来伤害自己,折磨彼此,这样的她,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这样的她,本无法给他幸福。
对不起了,嵇康,这辈子算我曹七七对不起你,下辈子,我通通还给你!
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就会破釜沉舟。最终他还是只能松手,他不松手,就只能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他做不到,更舍不得,所以,他只能选择松手。
她想忘掉过去,彻底忘记,所以她必须离开谯国铚县,而这个时候,洛轩那里正好来了消息,说人手不足,需要人手,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过去,于是她一口答应了,虽然她爹一直提醒她要小心,这个洛轩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信呢?
曹林实在是不放心也不舍得她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可是七七这状况,恐怕强迫她留下,可能只会逼疯她,于是曹林答应,暗中安排了几个高手保护着她。
“又走神了?”洛轩突然回头看她,这个女子跟当初看见是不一样了,她瘦了,虽然比刚来时起色要好看了些,可是那双大眼睛经常还是深幽幽的,带着以前没有的忧郁。
“嗯?”七七回过神,没听清楚他的问题。
“没什么,起风了,推我进去吧,我累了。”他闭上眼睛说道。
“哦,好。”
50.情到浓时意难却
在洛园的日子简单而平静,她的确过了一段很平静的日子,她每天只要到洛云阁去陪着洛轩就行了,保证他不发病,然后照料他的药膳等事情,这些其实都很简单,她只要将药材准备后就行了,然后交给信得过的下人去煎,她只要偶尔去视察一下就行了。
洛轩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假如是以前的她,肯定会很不适应,可是现在的她,刚好需要这份安静,每当和他在一起时,她的心就会跟着安静下来。
很多时候他们都没有讲话,要么他在一边看书,她在一边发呆,要么他在一边弹琴,她就在一边静静地听,他的琴艺很高挑出色,他坐着,她站着,三月的春风吹拂而过,带着春天的味道,细细闻一闻,那是水仙花的味道,滴着股淡淡的幽香,细小的花枝在风中轻轻摇摆着,很小的幅度,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仙子。
日光,落在她身上,暖暖的,宁静,祥和,这样的宁静,微小细致,沁入心灵。
她需要这种宁静,喜欢这种宁静。
洛轩是洛园的主人,可是来久一点,七七便发现了,他是一个傀儡园主,下人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可是真正做主的人却是洛轩的堂叔洛文。一旦洛轩的意见和洛文的对立上,下人就会马上显示出他们的立场,表明他们到底是效忠哪一个人。她有好几次看到洛轩气得脸都绿了,膛直上下起伏。
她不喜欢洛文这个人,总觉得他心术不正,看人的眼光太贪婪了,透着像狼一样的光芒。她平时总是躲他躲得远远的,有几次不小心碰见了,躲不开,只好小心地低眉顺眼,他好像多少有点顾忌她的身份,所以多次打听她和洛轩的关系,她都是照直说了,她没有必要隐瞒,她跟洛轩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不过她知道洛文本不信,这个人猜疑心太重了,只相信自己,后来园中的人传出洛轩想娶她为妻,因为洛轩总是对她特别关照,两个人也经常在一起,洛文这才稍微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洛轩除了没有真正的实权外,连自由也受限制,在一次交谈时,他透露了一些事情给她听。
“曾经有人在我的汤药中下了慢毒药,虽说是慢,可是毒却非常的强,如果当时发现得晚一点,然后再服用多几帖,你现在就不能见到我了,我们也不会认识彼此。”
她不禁起了**皮疙瘩,这园子里面果然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是谁下的毒手?”
“你说呢?”他依然笑得很温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被下毒的人不是他一样。
“是他?”七七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才说出脑中的猜想。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七七发现,他只有在她独处的时候,眼神才有点感情和温度,而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好像随时有可能死去一样。
“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洛老园主说呢?”洛老爷子那么宝贝这个唯一的孙子,肯定会为他讨公道的。
洛轩没有讲话,只是两眼望着窗外,而瘦长的手指放在那条残废的腿上,七七在他眼中看到了仇恨的眼神。
想必他不说,总有他的理由,而且他都猜想到的,洛老爷子会想不到吗?这样想来,肯定是他们有什么把柄,或者是有什么被那个人威胁着,所以才导致他们不敢动手。
整个洛园透着一股很神秘奇怪的感觉,有一次她路过西边的一个丛林,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园子,园子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被人照顾得一尘不染,而是布满了灰尘,而且她在一眨眼间,好像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颅在门前飘过,对着她咧嘴而笑,她当时**皮疙瘩都起来,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她浑身起了寒毛,她不觉得是自己看走眼了,她还能说出那个头颅的五官,那是张不年轻的脸,脸上的皱纹恐怕比她的眉毛还多,而且她明明看见他在对着自己笑,笑得满嘴的黄牙都露出来了。
七七越想越不对劲,浑身寒毛直立,可是又觉得里面有什么秘密在催着她进去看个究竟,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一会,就在她正想抬脚进去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便响起了,她回头一看,是洛轩。
他的表情好像很难看。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刚好路过这里,然后……洛轩,我刚才看到了……”
洛轩突然滑着轮椅上前来,大力扯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睛,冷冷道:“你看到了什么?”
七七被他身上的寒气吓到了,这样的洛轩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眼睛看上去是那么恐怖,好像随时一个使力,就会将她捏得粉碎,这个人不是平时那个病怏怏的洛轩,更不是跟她在一起时,温文尔雅的洛轩,眼前这个人好像一个没有神智的刽子手。
七七吓得说不出话来,手腕被捏得生疼,痛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看到她这个样子,洛轩好像这才回过神来,松开她的手,她以为他会跟她道歉,至少解释一下,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起风了,让她推他回去,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七七嘴里应好,心里却更加笃定了,刚才看到的人头不是幻像,也不是眼花,是真的,园子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越想去,可是她试了几次,再也无法找到那个园子,她偷偷问过几个人,都说洛园里哪有那个园子,她不禁纳闷了,那么大一个园子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洛轩回去之后,过了一天,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也不敢再问,这个看似病弱的男子,其实有着一股天生不可忽视的王者霸气,只是平时隐藏得很好。
对于这个男子,她实在是看不透,最主要的是她也没有那么多神去猜他的心思,因为她和司空风立的关系已经足够她烦恼的了。
她手受伤的那天晚上,司空风立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她受了伤,便等到夜静偷偷来到她的房间,一进来,便握住她的手紧张地检查着,但被她一把扯开了。
“七儿,难道你以后都不想跟司空师父说话了吗?”司空风力的手呆愣在半空中,眸自因为她这一个动作立刻暗淡了下来。
七七躲开他的炽热的眼光,低头看鞋子,没有说话。
司空风立再次走过去,刚要去拉她,七七又是一闪,躲开了他的手,司空风立的眼眸子立即黯淡了下来。
他站在她面前,两人咫尺天涯,彷佛隔了千山万水般,桌子上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折出红色的晕彩,朦胧了他的眼睛,清秀的眉头皱了起来。
“七儿……你就这么讨厌司空师父?连碰都不愿意碰司空师父碰一下?”他低头蹙眉看她,声音暖暖的,却有着说不出的哀怨。
七七还是不说话,咬着下唇看地板。
没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这样的七七太陌生了,不是他所认识,从小看到大的七七,以前她有什么心事都会跟他说,可是她现在却连碰都不让他碰,心头百般滋味,最终只能轻轻地别开脸,不忍再去看,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违背她的意愿,去抱她,吻她。
“既然七儿不想看到司空师父,那司空师父走就是了,七儿早点休息。”司空风立说完这话,身子虽然是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可是心里还是希望七七能够开口留他的,可是七七由始至终都不愿意抬头看他一眼,还是那个样子,低着头,咬着唇看自己的鞋子。
他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酸酸的,微微作痛,有股东西深深淌过心底深处,那东西,好像跟眼泪一样。
他最终还是走了,静静地退了出去。屋里恢复了之前的冷清,七七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臂弯紧紧地抱着膝盖,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整个人看上去更瘦弱了,就这样,她蹲着用双手将自己紧紧地抱住。
她不想这样子的,她也想像以前那样滚到他的怀里,叫他司空师父,卷着他的银发跟他撒娇,可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了,自从他说了那句话后,他们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好像有些东西不同了。
我们是同生的树,既然无法成为连理枝,那么就一起腐烂吧,七七,你活不了了,司空师父就陪着你,一起腐烂好了。
当时她哭得很伤心,可是她不敢在人前哭,而是在大家离开后,一个人闷在被褥里面哭,她终于听懂了他的话,她终于想起这些年来他对待自己的情意,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她哭,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她不知所措,在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有了他的存在,有了司空风立,那么嵇康呢?她不爱嵇康了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还是喜欢嵇康的,可是她到底爱哪一个,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问了自己很多遍,可是就是没有答案。所以她开始觉得自己很坏,很花心,为何她的心能容下两个人呢?
如果她是心里有了司空风立,为什么不让她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呢?如果她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她就不会去招惹嵇康了,那她就可以做的更漂亮一些,更委婉一些,留些余地给彼此,只是这认识太晚了,恨不相爱未嫁时。
他们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三个人的关系开始尴尬,她见到嵇康会难受,会觉得内疚,见到司空风立会不知所措,她想装作跟以前一样,可是她做不到,只要他一接近自己,她就会感到很烦躁紧张,心跳加速,手足无措,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子,毕竟她才跟嵇康分开,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心里也有嵇康的位置,她为自己感到羞愧,她是个放荡的女人,所以才会一心装两个人。
“七儿……”这一声“七儿”犹如石头落入湖中,荡起点点涟漪,这声“七儿”从她与他初识,伴了她多少载年华?
她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来,看见司空风立站在她面前,眼中带着某种她不想承认的东西看着她。
他俯下身来,轻轻地抱起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额头顶着她的,耳鬓厮磨,他冰凉好看的嘴唇滑过她的脸,轻轻地舔舐她脸上的泪水,七七浑身颤抖了起来,开始想挣扎,可是司空风立这次不再松手了。
“我只要你亲口告诉司空师父,说你不想见到我,说你的心里没有司空师父的存在,那么从今以后我就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七儿,你说,只要你开口了,司空师父马上就走……七儿……”
“不要逼我,司空师父,你不要逼我……”七七躲着他的厮蹭,虽然她的心里是眷恋他的温暖,
“七儿,其实你的心里是有司空师父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他将七七的脸摆正,正对着自己,可是却看到七七泪眼汪汪的样子,心里深处有个东西顿时软了下来,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两人挣扎、复杂、纠缠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司空风立沙哑低语,轻柔搓着她的唇瓣,“七儿,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吧,嗯……”长长的尾音刚落,她还来不及开口,便发现他的唇和她的已经几乎贴上了,只留下一点空隙。
“别……司空师父,我们不……呜……”她嘤嘤的抗议消失在他的嘴唇里,他的唇刷过她的,七七开始有点微恼地抿紧了唇不让他得逞,他可是司空风立却一把用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
一阵酥麻从脚趾窜了上来,七七嗯了声,发现自己几乎使不上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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